◈ 第6章

第7章

包恩號如同一條飛魚一般在海面上快速掠進。

「理乍得,我們現在的航速是多少?」董良站在包恩號修長的首柱之上。

米國人的商船並沒有在首柱上安裝雕塑的習慣。

從首柱上拉出的小型三角帆被海風鼓起,在董良的身後張開,如同他的翅膀一般。

「十節,我的船長。這是我們正常的巡航速度。」理乍得這幾天已經跟董良熟悉起來。

如果拋開董良那天殺人時的冷酷一面,這位船長還不錯。

他甚至偶爾會講幾句讓人尷尬的笑話。

這位船長還擁有淵博的知識,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足以做一名大學教授。

「咱們還有多久能夠到雞籠港?」

「兩天,不出意外的話,兩天就能到了。」

「嚯……哈……」

甲板空地上,康八爺正在帶着護衛隊打拳。

生活組的人在準備飯食,船上有大米、鹹菜、馬鈴薯,這些東西在洋人手中做出來就跟豬食一般。

現在到了華工手中卻能夠做出不同的花樣。

水手組的人在陳得利的指揮下正在學習攀爬桅杆,爬桅杆是撩手的基本功。

卓浪等幾個孩童此時正在船長室背弟子規。

幾個野孩子整天在船上爬來爬去,他們似乎很適應船上的生活。

有一次,董良甚至看到他們爬到了桅杆頂端。

於是他前世做老師的本能爆發,開始讓幾人讀書,省的他們出了危險。

突然,海面上一陣冷風吹過,董良打了一個冷顫。

他沒有在意,理乍得的臉色卻變了。

「船長,可能要起大風了。」

董良見理乍得一臉驚恐的表情,覺得他有些誇張了。

「理乍得,只是起風而已,我們將翼帆收了就是了。這個季節又沒有颱風,怕什麼!」

飛剪船的最大的特點就是甲板低,空心船艏,大長寬比,以及面積最大化的帆裝結構。

在主桅杆之外,其長長的首柱上掛滿了三角帆,桅杆的頂端還會加裝月亮帆和支索帆,兩側還有外伸帆杠,上面加裝翼帆。

這種船可謂是將風帆給用到了極致。

不過遇到了大風,就必須收回大部分的輔助帆。

「船長,我們原本就是逆風航行,這樣的冷風往往預示着大風浪,在大風浪中逆行,太危險了。」

董良趕緊將陳得利幾人找來。

但是眾人都覺得這個時候調整航向更加危險。

最近的陸地就是東番島(此時閩省的人習慣稱台灣島為東番島),不如博一下,衝過去。

理乍得極力向眾人解釋,但是大家並不信任他。

傍晚時分,西邊的天際布滿了猩紅的火燒雲,如同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嘴。

「包恩號」似乎正向巨獸的大嘴中駛去。

董良也感受到了情況的嚴重性,帶着理乍得將甲板上檢查了一遍,查看了備用的帆索。

夜幕降臨,海面上的風速驟然增大。

雖然比不上颱風,但是帆船已經好似一片樹葉一般,似乎隨時都可能脫離掌控。

董良將人都趕到船艙中,只留下最熟練的幾十個水手組成員在甲板上與洋人水手一同值班。

他自己也躲進了船長室中。

「阿福,我讓你跟華工們打聽的事情怎麼樣了?」董良問道。

「二叔,我問了幾十個人,其中有也一半人相信官府會站在咱們這邊。」

「二叔,你說著官府還真的會幫洋人對付咱們自己人?」

董良的眼中有些失望:「阿福,你還信不過二叔?朝廷現在怕洋人怕的要命,咱們這些小民,死了也就死了,但是要是與洋人產生了糾紛,地方官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二叔,那咱們要怎麼辦?」

「阿福啊,咱們再也做不了良民了,不過咱們現在有人、有槍、有船,我會讓大家過的比以前都好。」

「二叔,你讓我說的那些道理我都講了,但是那些人不相信,他們就是想回家。」

既然開局給自己送來了一條船、四百華工。

董良覺得這就是自己起家資本。

他們得罪了洋人,地方官府是容不下他們了。

洋人、滿清朝廷,以後都是他們的敵人。

董良知道,他以後必須要走一條與這些敵人戰鬥下去的路。

他必須要讓這四百青壯華工能夠站在自己這邊。

要想讓這些人跟着自己造反,僅僅是救了他們顯然還不夠。

這些人的身上沒有血性,更多的是滿清朝廷灌輸給百姓的奴性。

……

「董相公,不好了,洋人水手造反了。」

就在這時,陳得利驚慌失措地來到船長室,就連船長的稱呼都忘記了。

董良看了一眼理乍得,對方驚恐地搖了搖頭。

「陳兄,去喊上八爺,我去看看。」

董良鎮定的神態讓陳得利安心幾分。

康八爺此時正帶着護衛隊躲在船艙中,外面風急浪高,飛剪船的干舷很低,一不小心就會被卷到海中。

水手長大衛·班納正是抓住了這樣的機會,奪取甲板上用來砍帆索的斧頭,對水手組的華工突然發難,接連砍倒多人。

其他的洋人水手在他的挑唆下一起發難。

甲板上搖晃的厲害。

水手組的華工連站都站不穩。

「霍華德,去將艙門給封住。」大衛·班納大聲下令道。

此時船艙里的人只能聽到海浪拍打甲板的巨大聲響,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好在陳得利機靈,第一時間先去找董良。

董良晃晃悠悠地來到甲板上。

在昏暗的船燈照耀下,他看到水手組的華工被幾個拿着斧頭的洋人水手逼得連連後退。

董良舉起手中的左輪手槍對着幾個洋人水手射擊。

但是此時「包恩號」晃動的厲害。

董良就是神槍手也打不中對方。

只是槍聲響起,讓這些洋人水手稍微停頓了一下。

「上去,砍死這些黃皮猴子,他打不中我們的。」大衛·班納對幾名水手喊道。

水手長一般都是船上的撩手擔任,他們在水手中的威望很高。

大衛·班納是一個非常善於隱忍的人,在船長被俘虜之後,正是在班納的暗示下,一眾水手跟着投降。

那時,他們要是堅持反抗,也能夠擊敗這些華工。

但是必然將葬送船長的性命。

但是董良後來竟然殺死了船長,還讓他們每個人在船長身上補刀。

班納覺得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他早就是開始謀劃報復這些豬仔,將船給奪回來。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每天都被豬仔們圍着,沒有行動的機會。

直到今天,海上起了大風浪,那些豬仔無法呆在甲板上,他們每個人的身邊只剩下一兩個豬仔,班納看到了機會。

他趁着自己身邊的豬仔不注意,抄起甲板上的應急斧頭,接連砍翻兩人。

其他的水手也都很默契的配合他行動。

董良還是小看了這些洋人水手的血性。

當然了,這個班納隱藏的也很好。

船艙中,康八爺抄起了一把大刀帶着幾十個護衛隊員搖搖晃晃地沖向甲板。

這把大刀還是船長布萊生的收藏品。

他住在後艙,這裡還沒有被洋人船員封住。

「不要裝火藥了,裝上刺刀就好。」康老八看到護衛隊員還要手忙腳亂地裝填火藥,連忙喝止。

他很清楚,這樣顛簸的情況下,他們在甲板上站都站不穩,根本就無法射擊。

這火槍還不如當長矛使用。

「等下聚在一起排成矛陣。」康老八一邊拄着大刀向艙門跑去,一邊叮囑道。

眾人也都是搖搖晃晃,連滾帶爬地前進。

「噗啦!」

剛一出艙門,一捧海水就擊打在康老八的臉上。

讓他打了一個激靈。

董良正舉着那把左輪手槍站在船長室的門口。

他的一隻手抓着纜繩。

大副理乍得在對叛亂的洋人水手大喊大叫。

康八爺聽不懂,只識得幾句洋人罵娘的話。

那些洋人水手拿着斧頭、棍棒正在向董良圍了過來。

劇烈的搖晃似乎對他們沒有什麼影響。

華工們不扶着東西根本沒辦法行動,但是這些洋人水手卻一個個光着腳板,在船上站的穩穩的。

康老八將腳在船板上一跺,站起馬步,放低身體重心。

洋人水手能夠適應海上風浪,咱們比不上,但是咱有中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