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其數,難忍若狂的欣喜,急忙喚着:「好恩公!先前非但救小的性命,如今還收果兒為徒,如此大善之舉,我…我……」
當是時,廟外興起一道秋風的卷意,但有些除塵移枯之象,原先冷麵的老者繼而面有紅光,心裏泛起疼愛,看乖徒磕磕跘跘地堆疊着辭藻,輕笑搖頭,雙手攤開,輕聲講:
「興!莫再說什麼恩公,你叫我何?」
「師父!師父!」
喚得這句「師父」,蓑翁鼻尖一酸,竟紅了眼。
三劫劈身不見哭,九刀穿膛莫現淚的狠人,兩行碎珠滾燙滑落,佝僂身軀如勁松挺拔,浩然炁流破體而出,枯葉隨之盤旋,焰火膨出三尺!
那老者斷去哀態,縱聲長嘯,宛若炸雷,勢如飛虹,滄浪絕響,貫徹荒剎。廟外風聲仍動,因勢上揚,直達九天,這裡尊師雙掌遊走,恰似芳草翕張,蟲鳴聒噪,一靜如三春滿溢柔波水,映萬頃繁華平如鏡;一動若半夏全張烈火陽,灼千年銷寂艷作霞。
果兒被一股奇妙勁力拖住了身體,似是探查些什麼。他有些應激般地哆嗦一下,轉眼想到是師父手段,便也不再抵抗了。
老翁一番窺探,愈發心驚,暗自想道:
此子脈運虛隱,難以內視,連我都看透不得,恐不簡單。又自幼于山中長大,食草飲澗,丹田已積元陽浩炁,流轉十二正經之中,循環命門三焦之間,自發擴散,滋養身心。如此我以功法稍加扶正,成道之路,即可順風順水。
「既然你無父無母,那可懂,為師如今便是你的再造父母?」
「徒兒省得,徒兒願不離不棄,一生侍奉恩師!」男孩天資聰慧,但聞其言,便知其意,直把腦袋向下一縮,匍匐於地,繼續「碰碰」磕起響頭來。
「你即已這般年歲,自然不能沒了姓名。閑人多嘴雜,於世行走,應守凡規。如此老夫便以身代父,賜爾姓名可好?」
「愚徒謝過師尊洪恩!」雖揣着萬般的喜悅,但果兒方又想起那過世未久的娘親,眼角不由暗淡三分,幾番吞吐,猶豫開口欲求:
「師父,可否…將我這乳名留下,我……」
老人明白其想,思索片刻,頷首答應:
「為師姓孫,這般筆畫。從今往後,你便隨我。」
「既然你不想失了這名,那老夫就將這果字一分為二,上由下木,一豎穿堂過,…便叫孫木由,你可許應?」
「木由…孫木由!願意!徒兒願意!」
那少年言盡,心裏茫茫然湧出萬般激動,只把雙目一合,但見兩行熱淚滾燙而下,嚎啕大哭,那師父看着委實煩躁,嘴上痛罵:
「你這小子,怎能如此脆弱。趕緊起來!」
「尊師大恩大德於我,木由只恐今生今世都難以報答…」
老者擺擺手臂,斥道:「我孫闖一生做事,但憑隨心,無須回報。今日收你,即是緣分到了。汝且記下,修得萬中法,方為人上人。你若有大神通、大能耐,於天下行走,便是富貴皇權、仙魔聖佛,也動你不得!」
「此處世之道,立界之本!」
「切記!切記!」
言出末了,孫闖平穩生息,沒再吭氣。
這真乃:
曾經天地一芻狗,
未了稱名若迷麀。
一念木由隨孫氏,
可能將法換離憂?
木由連忙點頭了解,他緣何不明白此等至理。倘若那日有天人之法,何愁救不下自己娘親?便是進酒樓逛上一逛,什麼人敢欺辱?將這些個驅魔眾盡數打殺了,又能耐他何?
「你可知,我派修得何等功法?」
「但求師父賜教。」木由再拜之。
孫闖朗然一笑,渾身氣質一滯,沉聲道:
「大哉乾元訣!」
「轟隆隆!!」
但聞虛空雷公擊鼓,霹靂驚鴻,頓如擊碎渾夜之驚蟄,自昏暗穹蒼間停駐剎那,遂消逝於半邊天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