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等我。」
城外也算一片安和之景,有幾處人煙,依着山還有幾處田地,那些農人弓着背,幾乎要彎到土地中去——他們本就是卑微到塵土中的人。
遠處的一個人看到我們走了過來,連忙飛奔過來:「喲,大老爺,什麼風把您給吹過來了,我來送您一程。」
太陽把他的皮膚曬得皺巴巴的,還有那黑的跟泥土一樣的皮膚,我不禁皺皺眉,說不嫌棄那是假的。
陳師傅和那人敘了一會兒的舊,我就拉着陳遠問:「這是你家的?」
他道:「城中百姓那麼多,芒種這幾日又要收割又要播種,白日里就鮮少有人干農活,一些糧食作物就要從外面收。
後來我們在山裡救下了一些人,這些人也都是不怕死的,一直想着要報答我爹的恩情,本來想要跟着我爹干,但是我爹沒答應,所以就在城郊幹些農活,現在我們家的米和糧都是他們送的。」
我瞭然,但是那些人低聲下氣的模樣也不像能上山的那些人,那些人往往或穩重或輕狂,他們看起來老實本分,早就是被磨平了稜角的模樣。
再往前就是一片桃林,那個農人似乎是知道到了地兒,於是就對陳師傅說:「地方到了,再往前也不能了,我就送您到這兒了。」
陳師傅擺擺手,於是那人退下。
而我則是一臉新奇的看着這片桃林,這時候桃花已經不開了,沒有落紅紛飛的景象,只有郁郁青青中的小桃子。
「明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沒熟的桃子吧。」陳遠說著,往前快步一走,忽的一躍。
別看他和我一般高——差不了多少,但是這躍起來卻比我高得多,伸手就抓住了一顆小桃子,然後遞到我面前。
我仔細打量這個桃子,連半拳大小都不及,顏色已不算太青,略有些黃了,用手指一按,還有些軟乎乎的:
「這種桃子有些小了,我們家供上來的桃子都是拳頭大小,顏色也都鮮艷些。只是這桃子有些熟了,應該就這些日子可以吃了。」
我暗自可惜,應該只有這麼大小了,若是能嘗一口也不夠塞牙縫。
「那不如現在吃上兩口先,反正已經摘下來了,要是不好吃就扔了,回來的時候這些桃子估摸着味道就會好點,到時候再摘,好吃的話就摘幾個上山吃去。」
說著,陳遠直接徒手將桃子掰成兩半,將無核的那半遞給了我,我正想問不去皮怎麼吃來着,前方便傳來了陳師傅的聲音:
「小遠!你在幹什麼?」陳師傅有些生氣。
陳遠卻滿不在乎:「只是個桃子而已。」
「把那桃子扔了!」陳師傅命令道。
陳遠滿懷不舍的看向手中的桃子,那掰開的地方溢出着汁水,看上去就是色澤可口,我擔心陳師傅追責起來,低聲跟陳遠說:「快扔了吧。」
陳遠沒嘗到這桃子,面上不悅,但是我已經開口,他也只能將那半邊桃子扔掉。
旋即我眼色沉下來,默默將手裡那半邊桃子藏緊,所幸那桃子小些,我半握着拳便能藏於手心。
再走過些彎彎繞繞的小路,就能感覺出一處很明顯的不同,很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的奇怪,我湧上一股緊迫感,身體對這裡靈氣有一種玄妙的感應。
我雖然也有天分,但是我到底還是一個普通人,與頂層的差距有如雲泥,我為自己的普通而遺憾,這代表着高位和權利並不適合我,我的能力與心性並不是相輔相成的。
我能擁有的確切之物,只有我這一身本事,沒有什麼比腳踏在地上更叫人安心的事情了。
「就在此處了,你和明小子去那邊站着。」陳師傅吩咐,我們也是乖乖的過去,雖然陣法一詞在我這並不稀奇,但我的確很少見過陣法。
只是,就在我感覺到陣法啟動的那刻,周圍開始縈繞霧氣,站在我身邊的陳遠也漸漸模糊。
我以為這只是陣法的效果,可是感覺到安靜起來的氛圍時,我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我開始喊:「陳遠,陳遠!」
四周瀰漫著霧氣,寂靜中還透着些許詭異,我卻不再慌亂,我知道喊陳遠是沒有用的,只能靜觀其變,為了不太耗費體力,我便坐下思考如何離開。
而在我坐下那刻,我發現,四周灰白的霧氣漸漸變暗,而場景徹底轉換,我坐在一片紅色的花叢中。
我起身來,才發現這是一片花海,那花海不見盡頭,天遠處,峰巒連綿。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轉身,不知何時一道人影出現在我不遠處,還有一株奇異妖艷的樹。
我走近些,他也未對我腳步察覺,走的更近,他也不曾抬起頭來——他一直在賣力的用手中的棍子扒開泥土。
我有些好奇,一般來說花草根莖纏繞,泥土怎麼可能這麼輕鬆的弄開,更何況這土中沒有太多石子,也鬆軟異常,根本不是尋常的土。
我蹲下正要檢查這裡的土壤,那人忽的站直了,擦了擦臉邊上的汗水,我才終於看清那人的面貌……
是時溟!
我幾乎本能的起身,後退了四五步,渾身僵直的站着,死死的盯着時溟,但是他還是沒有表現出看到我的樣子。
時溟低頭翻找起什麼來,然後用棍子把那東西扒進了才挖好的坑中,我小心翼翼走過去,低頭,才發現那是一具死狀凄慘的屍體。
我盯着時溟,他隨便挑了些土揚在屍體上,極其隨意。
那具屍體應該就是他的傑作,那冷峻的面容不像是我曾經見過的模樣,做出這等狠辣之事也是意料之中。
做完這些事,他便靠着樹坐下來,看着遠方,我則是死死的盯着他,那雙眸子里,平靜的泛不起一點波瀾。
「……明兄,明兄!」陳遠的聲音越來越大,我也察覺到身體搖晃的厲害,眼前場景一換,溫暖的陽光照在我身上,恍若隔世。
「這些日子幻境產生的頻率越來越高了,沒想到在傳送陣里都生效了。」陳遠面露關切。
「你在幻境裏面看到了什麼,可說來聽聽?」
我愣了幾秒,隨口胡謅:「我夢到了一片花海,我靠着樹在那看月亮。」
忽的,我發現手裡空空的,那半邊桃子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