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口蜜腹劍意難推
心懷叵測思生畏
狼戴禮帽性不改
鬼扮聖賢混是非
……
外公洗罷臉,來到床邊,抱起正在牙牙學語的女兒,坐到飯桌旁邊。
外婆接過孩子,遞給外公一個饅頭,以商量的口氣問,「斜子,今天雙龍鎮有大會,我想抱着玉嬛趕會去,你讓我去嗎?」
「碰上你叔叔怎麼辦?」
「裝作不認識就是了」外婆說。
「好吧,你願意去就去。過河坐船要當心,還有爬坡的時候別累着」
外婆笑了,感覺自己很幸福,她夾了一塊肉放到外公碗里,「哎喲,我的斜子會疼人了,真是難得,以後誰要再說俺家斜子傻,我跟他急」
外公傻傻地也笑了,「急什麼,說傻怎麼了,願說讓他們說去,反正又不耽誤吃飯」
吃完飯,外公來到裡屋,打開床頭上面的小木匣,拿出十幾塊大洋,回來放到桌上。
「你拿這麼多錢幹啥?」,外婆用詫異的目光,看着外公問。
「你嫁給我的時候,連一件像樣的東西也沒給你買,這算是對你的補償吧,好不容易出趟門,到那裡可勁花,想買啥買啥,吃飯再回來,別餓肚子」
「知道了,誰說俺家斜子嘴笨,這不蠻會說」外婆又笑了,笑得楚楚動人。
「嘿嘿……」外公傻傻地也笑了。
外公來到院子里,拉出剛打造的拖車,放上犁耙,推出門外。
拖車就是託運農具所用的工具,像地排車,只是沒有攔沿,輪子是木頭做的。
剛放下拖車,蹲在當街石滾上吃飯的曹文亮,放下飯碗走了過來,他圍着拖車轉了兩圈,「斜子叔,剛造的吧?」
「嗯……」外公點點頭。
「王子坡王二能的活吧?」
「你怎麼知道?」
「除了他有這麼精湛的手藝,誰能造出這樣好的車子來」
「好眼力,不錯,就是他的活」外公說。
這時,東頭的杜方秋,擔著煙挑,顫顫悠悠地走了過來,他見了外公忙打招呼,「斜子哥,這是要上工啊!」
「犁地去,又出門啊?」
「嗯,不是雙龍鎮起會了嗎?趕會去,順便掙兩毛,還留點嗎?剛進的牛耳,搓好加香的」杜方秋放下擔子問。
「不了,上次買的還有呢,我癮不大」外公說。
「給我來點」曹文亮湊了過來。
「好來」杜方秋一邊稱煙,一邊和外公聊天,「斜子哥,有多長時間沒下雨了,你還記得嗎?」
「有半年了吧?」外公回答。
「半年多了,老天爺不知是睡著了咋地,就是不下雨」曹文亮捏了撮煙葉,在鼻子上嗅了嗅說。
「快了,三天內有一場透雨」杜方秋肯定的說。
「你又不是老天爺,你怎麼知道?」外公不信。
「別看我不是老天爺,可是,上輩子我給老天爺當過勤務員」
「你就吹吧!」
「不信是吧,敢不敢和我打賭?」
「嘿,愛下不下」說完,外公回家牽出那頭老黃牛,套上車離開了。
外公走了,杜方秋有些失落,他把包好的煙葉遞給曹文亮,嘆了口氣,「唉,本想套斜子一頓飯吃,嘿,他不着道」
「秋叔,真的要下雨嗎?」曹文亮付了錢問。
「當然了」
「你怎麼知道?」
「我的煙葉又返潮了唄!」
「原來如此,秋叔,不和你扯了,我得趕緊拾掇地去」曹文亮說完,拾起飯碗匆匆離開了。
杜方秋又重新挑起擔子……
……
外婆收拾好碗筷,把兩塊大洋放進兜里,抱上小玉嬛,離開了家。
她來到尊至河邊,買票上了船。
雖說曹隆坡離雙龍鎮只有一步之遙,可是,隔着一條尊至河,又沒有橋,也只能乘船而度。
船上坐滿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丑的俊的,什麼人都有,大部分是去雙龍龍鎮趕會的。
陳伯宏和白玉出門行醫,正好也在這條船上。
白玉看到了外婆,他拉拉陳伯宏的衣襟,指着說,「師傅,那不是斜子的老婆嗎?」
陳伯宏順着白玉的手指看了看,眼睛不由得冒出火來,滿滿地都是羨慕妒忌恨,「這小娘們越來越漂亮了。唉,可惜,好好一塊肉喂狗了,老天爺就是不公平」.。過了一會兒,他拍了拍白玉的肩膀,陰陽怪氣地說,「走,逗逗她去」
陳伯宏來到外婆身邊坐下來,恬不知恥地搭訕,「嫂子這是去趕會啊?」
「嗯」外婆從眼神里看出,他不懷好意,應付了一聲。
「嫂子越來越漂亮了」陳伯宏淫笑着,伸手就要往外婆腿上摸。
外婆抱着玉嬛挪動了一下身體。
陳伯宏並不罷休,他再次慢慢靠近,身體幾乎挨着了外婆,嬉皮笑臉地調戲,「嫂子,你知道嗎?當初曹志明把你抱回來的時候,還是我把你救過來的。當扒光衣服給你下針時,都被你那優美的身軀迷住了,尤其是那兩個誘人的「仙桃」,着實讓人垂涎三尺,真恨不得趴上去啃幾口……」
陳伯宏滿嘴污言穢語 ,外婆實在聽不下去了,她抱着玉嬛起身離開,另闢蹊徑坐了下來。
介於船上差不多是認識的人,陳伯宏沒敢過份造次。
從此,外婆見了陳伯宏都是敬而遠之。
……
外公到地里幹活,眼看到了晌午,才犁了不到兩遭地,只因那頭牛,三步兩擱點太不爭氣。外公捨不得打,只會像對待孩子一樣哄,「用點力吧!哈,到頭讓你歇歇」
大家誰見了誰笑,「你看,斜子又犯傻了」
老牛的確老了,走不幾步,就累的氣喘吁吁,雙腿打顫,沒辦法,只能就地休息。
歇息的差不多,正當外公要趕牛起步的時候,小杜卓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杜卓是杜方亭的兒子,小傢伙雖不到十歲,卻寫得一手好字,人送外號「小顏真卿」。老師是清末秀才周瑞年。
小杜卓長得非常飽滿,是個小帥哥,唯一美中不足是結巴嘴,尤其是見了生人或遇到什麼急事,更是說不出話來。
他有一個姐姐叫杜秀桃,今年十八歲,人家都叫她桃子,是個潑辣的女孩子。她天不怕地不怕,老天爺老二她老大,不知是投錯胎咋地,活脫脫一個假小子。
杜方亭去年得病死了,老婆改嫁他人,只有杜秀桃和小杜卓相依為命。
杜秀桃是裝出來的,她知道,在這動蕩不安的年代,不強悍就會被欺負,根本無法生存。
……
小杜卓跑到外公跟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斜……斜……斜……伯伯,不……不……不…不好了,大……大……」
外公丟下牛韁繩,回頭看着杜卓問,「出啥事了?」
外公越問,小杜卓越說不出來,急得外公直跺腳,「你倒是快說啊!」
「就…就……就大娘,和……和……玉嬛……妹妹……」
一聽說的是外婆和玉嬛,外公只覺得頭「嗡」地一聲,他一把抓住小杜卓,瞪大眼睛,迫切地問,「你大娘和玉嬛到底怎麼了?」
「就……就…掉到……河……河裡……淹…淹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