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路迢迢第6章 巧弄舌在線免費閱讀

天路迢迢第7章 勝非勝在線免費閱讀

這三天何馳在牢里好安生,但是整個洛陽城翻了天。先不說南市鬧法場造成的餘波,單就何勞祿一府的事便能說上幾句。

四月七日,劫法場當天,何勞碌就被天子下令停職待參,碩大的一個戶部沒了主事的險些就亂了套。

四月八日,少太師光臨何府,將他那賢婿好好數落了一頓。

四月九日,有朝臣彈劾何勞祿,卻沒有在朝堂上激起任何波瀾。

四月十日,何府添丁一男一女,少容夫人已三十有七是個高齡產婦,此次生產過程亦十分兇險,好在穩婆處理得當才渡過難關。這本該是大喜之事,卻因何馳惹了天大的簍子,故無人敢去祝賀。何府大小姐悅嵐這幾天也收斂了許多,只在自己房中看書習字。

至於少太師府上,談不上多麼熱鬧,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報過到了。尤其是明天即將大殿會審,之前三司會審的幾個署官正在查漏補缺,有幾本少太師從何府帶回的書冊,聽下人說這是何馳最喜看的書。這些傢伙就像高考前夕臨時抱佛腳學生,抓緊功夫做着十全準備。

對於何馳少太師的評價並不高,因為何馳行事就像個讀書讀傻了的孩子,特別是在得知何馳要以身衛道之後,少太師更感覺是何勞祿把孩子帶歪了,竟然全信了書中所說。但朝堂上的官員還偏偏就怕讀書人弔書袋子,所以都在書中鑽營想着該如何如何駁他,該如何如何應對。

「老爺,我給你蒸了燕窩,你好歹吃點吧。」

「夫人你先去睡吧,我和幾位大人還有事要做。」

「這燕窩可是東屋送來的。」

夫人一句話讓少太師心頭一激,不再二話跟着夫人便走出了客廳,從客廳過走廊來到偏房,在一處隱秘之處的客室中,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迎着少太師行了大禮。

「老夫不敢受此大禮,先生此來所為何事?」

「齊王托我帶話,少太師無須憂慮。明日勝也是我等的面子,輸了也是我等的面子,都是一家人的事。」

「老夫有負重託。」

「沒有的事,何馳真乃世之奇才,朝堂之上若容不下他,齊王處自有他的一方天地。」

「錯愛了,老夫拜謝齊王。」

「時候不早,少太師多多保重,我要趕回去復命。」

少太師拱手送走青年,臉上的焦慮頓時少了一半,夫人見客人走了略帶欣喜的開口道。

「我早說過齊王識才,這外孫真得齊王心意。」

「哼!給我捅了一個天大的窟窿,他還竟然成了材!」

少太師胸中還有一半憤懣,明天朝堂之上會審要是被何馳翻了過來,那他的臉面可就徹底無光了,論起來是一家人,卻是當著外人的面外孫跳起來打了外公。所以少太師明天必須要贏,哪怕與張晴生死無關,也必須要勝!

天不亮囚車便動了起來,糠大領着頭另兩位獄卒拿着手銬腳鐐打開了牢門,一老一少兩個罪囚被押上了囚車,這一次的押送隊伍比問斬時豪華了十倍不止,前有騎兵,中有宿將,後有廷衛,押送謀反王爺時才有的陣仗現在就擺在洛陽城大街之上。

囚車開到宮門前天邊才將將泛起魚肚白,按律所有人都必須步行入宮,有七員宿將全程領着何馳、張晴進宮一路走來到了一處耳室之中。待這兩人進入耳室後,門外宿將便將耳室的門反鎖起來。

「張大人。」

「哎。」

何馳已經習慣了,這種庸儒着實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一點都沒有牢頭糠大的洒脫、豁達。何馳又想着他終究融不進這官場,以後切莫摻和這種破事,等弱冠之後就南下經商做個商賈溜到海外去,躲開這朝廷躲的遠遠的。何馳尋了個可坐的地方,一閉眼就睡到了天邊大亮,耳室的門被人推開後,只聽遠遠的大殿之中傳來一聲聲萬歲。

天機殿,聽說這匾額還是天機帝親筆題寫的,大殿之內群臣分裂兩側,天子居於上。此次會審已經越了禮制,是天子臨時決定才施行的,更由於何馳拋出了衛道的大帽子,這次會審的結果很可能在讀書人中掀起波瀾。

人犯進了大殿,群臣便齊齊向後退去,六位審官,二主四副在殿內站開。二位主審就像天子的左右手般列於前方,四位副審立於左右,將兩名人犯包在中間。

「人犯張晴,任濮州刺史期間貪墨賑災銀兩共計二萬九百七十七貫,監察史根據舉報已將贓款悉數追回……」

「且慢!」

「罪人何馳此處可沒你說話的份!」

「大人,草民有話要說。」

正面兩員主審官,右為刑部尚書柯安民,左為吏部尚書柳成,剛才念罪狀的人是刑部尚書,呵斥何馳的是吏部尚書。

柯:「放肆!」

柳:「黃口小兒不知禮法!」

「兩位大人,非是我不知禮法。既然是審張大人的案子,我便要奉旨為張大人的辯護,聖旨在此,請許我站起身來為張大人做辯。」

柯、柳二人面面相覷,何馳這個下馬威來得太過突然。

「此乃聖旨,天子命草民為張大人辯護,聖意難違。」

「這!」

柯大人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隨着李公公的聲音傳來,他的背後竟然冒出了一層冷汗。

「聖上口諭:何馳平身。」

「謝陛下!」

何馳緩緩起身,他本想看天子一眼看看天子的壽限,但無奈身邊耳目太多,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被死死盯住。現在必須抓緊破局,否則出了差錯,那就真的身首異處。

初陣一亮槍,兩位主審就先輸了氣勢,這會審才剛剛開始滿朝的文武百官都在看着,柯大人只能繼續拿出狀紙,可誰知他剛要開口,何馳就打斷了他的發言。

「剛才聽柯大人所說,二萬九百七十七貫盡數追回?」

「沒錯。」

「幾成新錢,幾成舊錢?」

「你什麼意思?」

「柯大人不妨甩甩袖子,看看袖子里的銅錢有幾個新錢幾個舊錢,若是張大人貪墨了二萬貫新錢,柯大人手下只追回了二萬貫舊錢,這一折算還有約千貫不知所蹤。」

大殿門開着,有寒風倒灌進來,幾個太監在大殿四周添置炭盆,這杯水車的炭火併不能起到多大作用,但再看柯大人額頭上已經掛出了幾顆汗珠。

「也不儘是銅錢,張晴購置了許多田產,還有珍寶玉器準備賄賂上官。」

「那就更不可能盡數追回了,珍寶玉器一進一出便虧一成,如此計算大人追回的只少不多。餘下的錢款必須由案犯補齊,若案犯補不齊就由其親族來補,大人我說的對嗎?」

柯大人被何馳兩三句問得冷汗直流,少太師準備的辯論大軍也只能站在一旁乾瞪眼,他們準備了半天的應對之策,居然連一句話都插不上嘴。

「正是如此,我朝律例寫的清清楚楚,柯大人你有所失察呀。」

柳成是個就事論事的人,柯安民還只是起了個頭就被扣上了失察的帽子,就算最後贏了,天子也難保不會治自己一個失察之罪。

「這……刑部之責,臣必重新細察。」

柯大人咽了一口口水,拿着狀紙剛要繼續,何馳又一次打斷了他的發言,柯大人話到一半來不及收,兩排牙齒硬生生的砸在了舌頭上。

「大人!還是不對呀,濮州火耗銀可曾算入貪墨之中!」

「火……火耗?」

「天機大帝制律,每州、府、道每季收舊錢發新錢,新舊交換時需向百姓收取火耗錢。火耗錢每季上交在戶部留中,每年吏部評各道官員政績後,從火耗錢中抽出三成發於乙中評以上官員。此律一直推行到舊錢絕跡為止。」

這天機大帝設置的火耗錢多有不合理之處,但是對貨幣更換、流通起了正向作用並調動了基層官員的積極性,對比大帝定下的其他很多半吊子政策都在百年內逐漸取代、廢止,唯獨這火耗錢沒有取消之勢。基層官員要是政績過關,所獲的火耗錢甚至多余官俸,尤其在邊遠之地當官的人都靠這火耗補貼養家。

「火耗充入戶部,再由吏部評級,扣三成作為額外官俸,均分發於評級過關的官員。為了讓罪證確鑿,不如就讓吏部尚書大人細細查過,張晴的火耗錢是否已發。」

柯:「這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望大人詳查。」

柳:「火耗每年都按律發放,吏部有賬冊記得清清楚楚。」

「那草民斗膽一問,張大人上一次火耗評級多少。」

柳:「甲中。」

「幾月發火耗幾錢?」

柳:「三月便發,最遲五月發完,發火耗一萬七千貫。」

「一年火耗一萬七千貫,想來張大人家頗有家資啊。那為何柯大人收繳的贓款多出來的部分沒有記錄在案,難道張大人將這筆錢花掉了,若是張大人花掉了這錢,還留個正正巧巧的貪墨之數……豈不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