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不至於這個點還沒起床。
他昨晚是挺想去平康坊,開開眼界、見見世面。
但…
手裡的銅子不夠。
昨天結賬,那個簽名叫阿丑的,一個銅子都沒給,拿了兩匹布過來抵作錢款,按系統評估的市價,他還多賺了將近一百文錢。
那個簽名叫李二的,也是拿了一匹布,剩下兩百文,才是用銅錢來結算的。
布也是能用來交易的。
可去平康坊那種地方,總不能帶着布吧?
別人吃花酒吃開心了,掏出銅子、金銀、玉佩打賞,自己把扛在肩上的布給拿下來,再拿剪刀裁下來規規整整的一塊,拿出去打賞?
這不像回事啊。
不過,花酒是吃不得,逛一逛市場,總還是可以的。
大唐分東西兩市。
西市最為繁華熱鬧、但…西市的東西都不怎麼精貴,那裡是偏向平民、商賈、外邦人的市場。
而東市,雖沒西市熱鬧,但…長安以東,圍着平康坊這一圈,住的都是大唐的勛貴、士族。
東市的商品,那都是稀罕物。
有了些錢,那不得消費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自己想要的東西。
至於開店…
不急。
自己手裡的東西,在大唐沒有被取代的可能,就是技術含量最低的麵包,唐人或許能折騰出類似的產品,但味道、口感都遠遠比不上。
更遑論辣條、面膜、精鹽這些東西。
商賈的確得捧着顧客。
可自己現在壟斷了啊!
那自己就是大爺。
等逛累了,再回去開店營業也不遲。
大唐不愧是盛世。
雖然…市場上的東西很多他都瞧不上也就是了。
逛到一半。
一個當街叫賣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不是唐人,是個外邦人,皮膚黝黑,身材短小,典型東南亞那邊的長相。
手裡舉着一隻籠子,籠子里裝着一隻綠色的鸚鵡。
當街叫賣,用那不純熟的漢話。
「會學人說話的鸚鵡,便宜賣了,只要一百唐錢,一百唐錢就能帶走!」
但…
沒人搭理他。
甚至不少唐人見着他,臉上都會露出嫌棄的神情。
許墨湊過去,那人就像碰見救星似的,兩眼泛起了光芒:「這位郎君,您要買鸚鵡嗎?會學人說話的。」
「你這鸚鵡既然會說話,為何要把它的嘴給綁上?」許墨瞥了他一眼,開口問道。
他的確是對這隻鸚鵡頗感興趣。
但…更感興趣的是,明明這隻鸚鵡的賣點是會說人話,可它的嘴巴卻被綁了起來。
而且剛才那些唐人厭惡、嫌棄的神情,並非針對這個異邦商賈,而是投向這隻鸚鵡身上。
說起這個話題。
異邦商賈神色擰巴起來,本就黝黑的臉,又黑下去幾度:「這…嗯…」
結結巴巴,只有一些語氣詞,別說完整的一句話,就是完整的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你既然拿出來賣了,又有什麼不好說的?」許墨皺起眉,揮了揮手,「莫不是來消遣人的?」
異邦商賈猛地搖頭:「小人哪敢消遣郎君,只是確實有些難以…難以啟齒。」
「這鸚鵡生的好看,就是嘴臭了一些。」
嘴臭?
許墨一挑眉。
說到這,這位異邦商賈重重嘆了口氣:「小人是爪哇人,三個月前帶着這隻鸚鵡來的大唐。」
「本以為這稀罕物能賣出大價錢,一開始也的確談好了價錢,能賣足足十匹絹布。」
「可誰知道,來長安的路上,它不知從哪學的髒話。」
「開口就罵!硬是把小人的生意給攪和黃了。」
「到現在小人就是開價一百文,都無人問津。」
鸚鵡會說話,哪怕是罵人,都是個趣事。
得…罵得多難聽,才能讓人不要它。
「把它嘴解開,我倒要聽聽它罵人有多難聽。」許墨撇了撇嘴,揮手示意。
異邦商賈點頭,毫不猶豫地解開。
要是想把鸚鵡賣出去,這是必須要克服的難關。
他小心翼翼地把鸚鵡從籠子里拿出來,腿上捆着的繩索縛在自己手腕上,再輕輕拔掉它的嘴套。
鸚鵡撲扇着翅膀,飛到這個異邦商賈的腦袋上,低頭啄了起來。
一邊啄,還一邊開口罵道,是字正腔圓的洛陽腔。
「綁你爹!」
「綁你爹!」
許墨微微一仰頭。
異邦商賈縮着腦袋,苦笑着:「郎君,您也瞧見了,它就這樣……」
他話還沒說完,鸚鵡一偏腦袋,擰成九十度,歪着看向許墨。
異邦商賈心裏叫糟。
要只是罵人,還不至於這麼久一直都賣不出去,最主要的原因,是這鸚鵡罵人,專挑買家來罵。
「好看!好看!」鸚鵡扇着翅膀,張口吐出兩個在意料之外的字。
異邦商賈愣了下。
鸚鵡像顯擺似的,頓了下,又換了兩個字,對許墨誇獎起來:「俊朗!俊朗!」
異邦商賈眼神變得離奇,他看着鸚鵡,滿是不可思議——雖然不罵人了是件好事,可你之前不是這樣的!
難道鸚鵡也會見色起意嗎?
你可是綠的!
「這嘴巴不是挺甜的?」許墨伸出手,試探着向鸚鵡伸出。
鸚鵡不躲不閃,主動把腦袋伸過來,在他手指上親昵地蹭着。
異邦商賈茫然無措地點頭,乾巴巴地應着:「啊,嗯,是啊。」
鸚鵡蹭了一會,像是想起了什麼,腦袋一轉,又開始啄起自己的賣家。
「沒腦的猴子!沒腦的猴子!」
它這一罵。
異邦商賈都出應激反應了,往口袋裡一摸,掏出一把榛子,捧在手心裏。
鸚鵡一飛,落到臨時的食盆里,咔噠咔噠啄了幾顆榛子,把裏面的果肉取出來,自己卻不吃,而是叼着,輕輕放到許墨手中。
「吃!吃!」
不知為何……
異邦商賈,竟從鸚鵡這簡單的語調中,聽出了幾分諂媚的味道。
「這鸚鵡我要了。」許墨把看了眼掌心裏剝得完好無損的榛子,又看了看一旁飛到異邦商賈腦袋上,繼續罵著「沒腦猴子」的鸚鵡,滿意地點了點頭。
異邦商賈還茫然着,接過許墨遞過來的錢袋,任由他把鸚鵡的綁繩解開,捆到自己手上。
咋回事…
它之前罵人不是罵得挺凶的。
今個見到這位大唐郎君,就成舔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