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第6章

「大膽妖道,可知欺君重罪!」

如今局勢明朗,趙高指着徐福叫罵道,「來人,將咸陽城內所有方士連帶其家屬抓入天牢,聽候審判!」

在今天之前,

別說他趙高,就連是李斯、馮去疾見了徐福的面,也得禮讓三分。

可誰能想到,如今高高在上的徐福,竟然成為了階下囚,

始作俑者正是名不見經傳的公子胡亥!

一言不發的嬴政,陰沉着臉從高台上起身,緩緩走下,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徐福的心臟一般,

巨大的壓力,逼得他不斷地後退、再後退。

「陛……陛下……」

慌不擇路間,徐福竟然退到了死角。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徐福大聲懇求着。

胡亥見狀,連忙高聲道:「父皇,徐福殺不得!」

嬴政自信敢在自己刀下救人的除了當年的娘親外,沒有其他人,聽到胡亥的聲音後,他很是意外。

嬴政慢慢轉過身,淡漠地注視着胡亥,

他在等一個解釋。

趙高貴為最受寵的狗,自然心領神會,婉言勸道:「公子,妖道不但欺君,更是謀殺陛下,如此罪上加罪,誅十族都是陛下法外開恩。」

看電視也只知道誅九族,聽趙高的意思,這都還有漏網之魚?

「公子,十族除了九族外,還包括學生、老師。」趙高貼心地解釋道。

胡亥匱乏的歷史知識自然不會知道,歷史上真的有人被誅十族,那個倒霉蛋就是明朝方孝孺。

「父皇,如果大張旗鼓的誅殺方士,那天下聰慧之人自然清楚發生何事。」

胡亥猜測不出意外的話,

焚書坑儒就是誅十族的進階版,尤其這群修道方士徒弟眾多。

涉及了自身臉面,嬴政緊繃的臉色有了一絲緩和。

這世界上沒有人比皇帝更在乎臉面,

「那你說說該如何處置。」

嬴政出言考教。

胡亥認真思索一番,沉聲道:「剛剛徐福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能脫口而出出海尋仙,兒臣猜測他私下裡一定也和別人說過類似的計劃。」

徐福沒想到自己的底褲都被胡亥猜個徹底,面對嬴政殺人的目光,認命地點了點頭。

「回陛下,公子說得沒錯,老道酒後曾與他人提及過出海避禍。」

「果然沒錯,兒臣建議將天下方士捉拿歸案,並對外宣傳仙藥丹方現世,明確告知天下人,自此之後只有父皇一人可獨享仙藥丹方。」

「那他呢?」

胡亥的計策雖然粗淺,但也有可取之處,尤其後面那句【唯有皇帝可以獨享】算是說中了嬴政的內心。

「死亡只有片刻疼痛,真正的懲罰便是活着。」

趙高察覺到嬴政態度有所緩和,連忙拍馬屁道:「還是公子仁義,那不如讓妖道全族去修皇陵吧。」

嬴政聞言,有些意動。

胡亥輕聲說道:「若父皇只想要折磨徐福身體,無論是修長城還是修皇陵,兒臣皆沒有其他意見,若父皇想要折磨徐福精神,那麼兒臣有一計。」

後世網絡上有一句調侃,人逼急了什麼都做得出來,除了數學。

放在大秦的環境里,

化學,這是只有煉丹方士才略有涉獵的神秘學科,

一旦製作成炸藥,

那麼無論是鐵礦石的開採量,還是攻城略地都是事半功倍。

胡亥想要嘗試一下。

「折磨精神?」嬴政不相信胡亥真的認為徐福這個騙子可以「神遊」。

「沒錯,如果父皇相信兒臣,那便將這群方士交給兒臣處理。」

不知為何,

露出燦爛笑容的胡亥,在徐福眼中好像變得比殺人如麻的秦始皇還要恐怖。

看着徐福被狼狽地拖出大殿,胡亥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沒有徐福東渡,扶桑上便不會有人口,

那兩千多年後徹骨的傷痛,就有幾率不會發生在華夏民族身上,

自己一個普通人,

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

解決完徐福事件後,

胡亥猶豫地看向嬴政。

「有話就說,扭扭捏捏的成何體統!」嬴政訓斥道。

「兒臣是為了公子扶蘇的事。」

「你又要反對朕?」

嬴政被胡亥氣樂了,剛剛反對自己服用仙藥,這徐福尿在大殿上的水漬都沒清理乾淨呢,又來,膽子有點太大了!

「扶蘇是自罰天牢,不如朕送你進去與他作伴?」嬴政繃著臉恐嚇道。

昨天參觀完天牢之後,胡亥愣是晚飯都沒吃下去,

總感覺刺鼻的尿騷味縈繞在鼻間。

快速擺手拒絕,組織一下語言,胡亥正色道:「父皇,兒臣昨日與兄長談論許久,回去之後也認真思考一番,兒臣認為郡縣制沒錯,但是李斯提出的郡縣制有點小瑕疵。」

對,又不完全對,

這樣就得老老實實聽我分析了吧。

果然,

「你說有瑕疵?」

「兄長就是太過在乎現在那些為了大秦拋頭顱灑熱血的軍卒,所以才會出言頂撞。」

嬴政一聲冷笑,「別為了你那愚兄開脫,他就是被一群腐儒教育傻了,他滿腦子想復辟分封制,光復周禮。」

「也許儒家真的沒什麼用。」作為法家最大受益者,嬴政自然是看不起儒家的。

聽着嬴政的自言自語,胡亥聞言大驚,

他可不敢想像儒家在秦朝被滅後,華夏民族未來會是怎樣。

雖然自己上輩子過得渾渾噩噩,但是他真的很喜歡那個時代。

「請聽兒臣將話說完,」順着嬴政的口吻,「愚兄只知道光復周禮,卻沒想清楚周禮的本質是什麼,所以他無法向父皇傳達出真正的意思。」

又是新說法?

「你說說周禮的本質是什麼?」嬴政喜歡愛思考的人。

「人。」

「無論是君父還是宗族,其核心都是人。」

嬴政深感有趣,笑眯眯的詢問道:「那法家的本質是什麼?」

「律。」

「政比人高,坦白說,兒臣認為如今的法家也是欺軟怕硬的法家。」

「哦?此話何解?」

「如果真的按照法家的思想,那麼即便是父皇也應該在法律的管控之內,所以現在只不過法家為了討好您,甘願自我閹割而已。」

深讀法家著作的嬴政,認可的點了點頭,「說說周禮的本質為什麼是人。」

「再具體一點,在兒臣看來,就是人情味,那才是真正的紐帶,兒臣那愚兄想表達的也是如此。」

看到嬴政若有所思的樣子,

胡亥繼續說道:「如今六國已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今都是自己人,是秦人,所以愚兄才會心生惻隱。」

「可公子,他們不是真心臣服的啊,他們敗軍、是俘虜。」趙高咬着重音提醒,並且悄悄偷換了概念。

嬴政若有所思的掃了趙高一眼,輕描淡寫的說:「論語里提到過,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胡亥萬萬沒想到自己被儒家的老祖宗給噎住了,

即便察覺到了一點什麼,可是卻也沒有足夠的論據來支撐自己的判斷,

「你看到了么,腐儒說的話就是左塞右擋兩面堵,無用學說。」嬴政略微失望地教訓道。

失去鬥志的胡亥聞言,只能默默的點了點頭。

「稍後直接去天牢里陪你那愚兄作伴吧。」

「啊?」胡亥大驚。

「這是你屢次挑釁朕的小小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