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師及其徒弟榮山,和陸瑾、武當掌門周蒙,一行四人直奔山腳而去。
四人聽聞嬰兒啼哭之聲,驚訝真能感知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炁。
行至山腳,四人望見橫七豎八癱倒的屍體,及一個想要行刺嬰兒的男子。
老天師眼疾手快,雷法祭出,阻止了對方的危險行為。
那人瞧見老天師身影之後,也是毫不猶豫直接選擇逃跑。
他心知就算自己是全性高手,在老天師面前,也絕對過不了一招!
眼看行兇之人奔逃,榮山自告奮勇追逐。
餘下三人,則將注意力全部放到了那嬰兒身上。
「這就是你說的,哭喊聲中帶有炁的小傢伙?」
陸瑾眼眉一高一低,詫異又疑惑的望向張承安。
將將靠近了半步,果然感受到一絲朝陽初生之炁,心中頓時驚訝不已。
身旁的武當掌門周蒙、老天師張之維二人,同樣面色驚訝。
「不瞞你說,這小小嬰兒哭喊聲中能感應到炁,就連我也從未見過。」
老天師邁步向前,輕手輕腳抱起嬰兒,近距離觀察。
只見嬰兒眼角還掛着淚珠,但顏面卻是喜笑,望向老天師,似乎是在致謝。
只瞧得一眼,老天師頓感此嬰頗具靈性。
靜心感應,果然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炁,自嬰兒體內散出。
老天師詫異不止,百年間里,竟是從未見過相似的情況。
僅此謀面,這位已收下關門弟子之人,竟生出了想要破例的念頭。
但老念及自己早已收了關門弟子,老天師便將這一想法藏住不說,只是看向身邊二位。
「老陸,周掌門,這嬰兒天生慧根,是個修行的好苗子。」
老天師的誇讚更引得陸瑾詫異,忙上前更加仔細查看。
瞧嬰兒望見三個頭髮花白的老頭,不怯反笑,陸瑾心生驚奇。
又想這嬰兒身處九死一生之境,卻能敏銳感知,自己三人對他沒有威脅。
就算是成年人身處困境,能否做到冷靜洞察都不好說。
小小嬰兒能下意識做出判斷,當真值得上一句天生慧根。
一時間,陸瑾不自覺的對這嬰兒透露出欽佩之情。
「還真是,這嬰兒看起來剛剛滿月,竟然見了我們不害怕,倒挺有勇氣!」
陸瑾撫摸白須,心知老天師眼光毒辣。
這嬰兒能得老天師誇讚,已勝過尋常嬰兒百倍。
陸瑾想起不久前喜獲孫女,頓時一個念頭生出:
老天師都說這嬰兒天生慧根,是修行的好苗子。
若我能將這小娃娃帶回去,不僅能培養一個【逆生三重】的接班人。
還能給我那孫女找一個伴,簡直兩全其美!
如是想着,陸瑾眼裡對嬰兒的喜愛更加多了一分。
就當陸瑾提議之際,武當掌門周蒙卻岔開話題,看向那七八個橫死之人,說道:
「在山腰時,我感應數道炁瞬間消散,當時就有了猜測,現在看見這些屍體,更是斷定了心中的想法。」
此話一出,陸瑾側頭看來,疑問道:
「周掌門,你有什麼想法?」
但見周蒙眉頭一皺,視線緩緩轉向老天師懷裡的嬰兒,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些人身體上找不到半點傷痕,但靈魂早已破碎不堪。」
「我推測他們,是被拉入了某個人的內景,在內經歷了一場大戰。」
陸瑾眉頭一挑,詫異道:
「你是說,這小嬰兒把那些人拉入內景,一一擊殺了!?」
說出這番話時,陸瑾臉上堆滿了震驚,怎麼也不敢相信。
周蒙皺眉白了陸瑾一眼,搖頭否定對方想法。
「嬰兒心智尚未成熟,除非是神仙,否則絕不可能有進入內景的能力。」
「我是擔心這嬰兒,被他人捲入內景,靈魂深處恐怕有所折損。」
聽了這番話,陸瑾面色立即轉為擔憂。
老天師也緩緩皺眉,凝神盯着懷中嬰兒,暗自想到:
此嬰在我龍滸山腳下,經歷九死一生之劫,於情於理,與我龍滸山有緣。
今日我張之維出手救下此嬰,如何能忍嬰兒在我手中消亡?
如是一想,老天師開口向周蒙問道:
「周掌門,可有補救之法?」
但此刻周蒙卻面色怪異,目光不停在嬰兒,與保護嬰兒的屍體身上轉換。
良久,周蒙說道:
「這具屍體面相兇狠,眉間有一條刀疤。」
「此人生亂世之相,得橫死之果,卻沒想到竟是為救嬰兒而亡。」
周蒙望着死屍,總覺得對方有些許印象。
思緒倒轉,竟是回憶起了甲申年間的一張面容。
而老天師、陸瑾也都注意到了這具死屍。
「此人一臉兇相,手上肯定不下數十條條人命,生前最後一件事,居然是救人。」
陸瑾感慨一句。
能讓一個殺人魔頭捨命守護,已然覺得這嬰兒身上,飄起一抹濃重色彩。
老天師生出同樣想法,但見嬰兒笑顏,心下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讓嬰兒活下來。
然而,
老天師懷裡的嬰兒,此刻卻是面色大變。
嬰兒身體的張承安,思維已然是成年人。
聽聞老天師、周蒙,以及陸瑾的談話,他注意到了一件詭異的事情!
為救自己而死的無臉人,一臉兇相,眉間有一條刀疤!
可為什麼自己眼中,這人卻是沒有五官!?
此時,榮山擒着逃跑的全性妖人歸來複命:
「啟稟師父,這人是全性的,被我擊敗後沒問幾句就自盡了。」
榮山將全性妖人的屍體往地上一扔,目光看向老天師懷裡的嬰兒。
「師父,這嬰兒沒事吧?」
老天師剛要回答,身邊的武當掌門周蒙先開口道:
「不容樂觀,這嬰兒未及滿月被拉入內景,又瞧見一場血腥廝殺,已然中下心魔。」
「若置之不理,不僅短命,日後還會被心魔反噬,成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聽到這兒,在場眾人皆皺眉,搖頭惋惜。
周蒙看向老天師,繼續說道:
「我願收此嬰兒為徒,親自教導,十年修養心性,化卻此嬰心魔。」
陸瑾聽見這話,剛要誇讚這武當掌門大善,忽然反應過來,猛地皺眉呵斥道:
「好你個武當牛鼻子,知道這嬰兒天生慧根,資質百年難遇,這就開始搶徒弟了?」
陸瑾心想,老天師已經收下關門弟子,自然是不會跟我搶徒兒。
只要說贏了那武當牛鼻子,未來逆生三重的傳人就算有了。
因此他鬍子一翹,憤憤不平的繼續說道:
「我這逆生三重,還有通天錄兩門功夫,一直都缺個傳人,我也看上這孩子了!」
「再者,我兩周前喜獲孫女,取名玲瓏,我有意給這兩小嬰兒定個娃娃親。」
「沒記錯的話,武當是不允許出家之人成婚的吧?」
陸瑾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周蒙的面色。
果然在說到定娃娃親的時候,周蒙臉色已然不好看了。
眼見周蒙要發火,陸瑾連忙拉老天師下水,急道:
「老天師你來評評理,這嬰兒到底該做我徒弟,還是去武當做牛鼻子!」
本要發火的周蒙,瞧着陸瑾拉老天師做擋箭牌,只能強制壓下怒火,轉頭望向老天師,說道:
「老天師,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來做個裁判吧。」
榮山望向老天師,欲言又止。
在榮山眼裡,這嬰兒惹得兩位大能搶着收徒,充分表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天賦異稟,天資絕不在師父關門弟子,靈玉之下。
或許自己本事低,眼拙看不出來;但陸前輩,周掌門絕對不會看走眼。
如果真是這樣,我榮山當真是起了私心,希望這孩子能入我天師府!
被老天師抱在懷裡的張承安,聽得眾人言語,同樣暗自思考起來。
重獲新生,這一世自己又當有何追求?
拜入名門,追求八奇技,探尋甲申之亂的真相?
不。
前世里,社畜、短命、被壓榨,忍氣吞聲,我早已受夠了。
平心而論,這一世,我只想好好活着。
前世二十而亡,這一世,吾願悟道長生!
武當也好,陸家也罷,若要說真正的安穩,非龍滸山天師府不可。
此時,
四雙眼睛望向老天師,陸瑾、周蒙更是靜待張之維這個裁判發話。
老天師望向嬰兒,眼中滿是惜才,心裏已然生出私心。
但下一刻他又轉念想到,這嬰兒天生慧根,今後的道路憑什麼被我等左右?
難道我等自恃清高,便要以「為他好」的緣由,左右此嬰命運?
絕不。
我應當尊重這孩子,讓他自己選!
沉吟片刻,老天師緩緩開口:
「我想,此嬰頗具慧根,我們應當讓他自己來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