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爽脆，肉絲柔嫩。
他從來沒吃過這麼脆的蔬菜，在蔬果方面，大唐人向來是比較匱乏的，蕨菜、薇菜、薺菜……
這些水煮過後，都是軟趴趴窩成一團的。
黃瓜這種東西雖然大唐已經有了，不過唐人吃得都是成熟的黃瓜，瓜黃味老。而真正口感爽脆多汁的綠色黃瓜，其實只是黃瓜還未生長成熟的一種表現。
金絲的口感和口味，讓程咬金有了一種格外特別的體驗。
可最讓他感到驚艷的，是肉絲。
肉絲切得很細，夾在筷子里並不會散開，略帶一些韌性，可入口只有嬌嫩的感覺，比咬棉花還要柔軟。
程咬金沒吃過這麼嫩的肉。
而且明明肉上還帶着油脂，可一丁點的膻氣都聞不到。
羊肉？
不，這絕對不會是羊肉，如果有油脂的話，羊肉里的膻氣只會更重。
那就是牛肉？
牛肉雖然好吃，可牛肉的肉味也不是這樣的……在大唐吃牛更是犯法的一件事，這個店家看上去不是一般的平頭百姓，應當不至於做出這種事。
又下筷，接連吃了好幾口。
依舊還是沒吃出這菜里的是什麼肉，程咬金微微皺起眉頭，忍不住朝着尹煊開口問道：「店家，你這菜里的是什麼肉？」
尹煊回道：「是豬肉。」
程咬金愣住，程處默和程處亮他們兩人手上的動作也微微頓了一下。
這個答案有些在他們意料之外。
豬肉……
「豬肉」這種肉食，當然也是在大唐人的食譜之中，但並非是主流，他們主要吃的還是羊肉。
最關鍵的原因，就是沒有一個較為成熟的飼養體系，養出來的豬，身體里很容易就會生出來寄生蟲。而且生出來的話，就不是一條、兩條，而是一團亂糟糟的麻線的感覺。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騷」。
乳豬的口感自然是不用多說的，可養豬……總不能都只是養到乳豬就把它們宰了，那樣賺不到多少錢，哪怕是自家吃，也虧得很。
可要是養大了……老母豬的肉騷得很，老公豬如果沒有閹割的話，它們的肉都騷得很，體味之大甚至還要在羊肉之上。
這就是為什麼，哪怕飼養羊的成本在養豬之上，但羊肉依舊取代了豬肉的關鍵原因。
「豬肉不是騷得很，怎麼能做的這麼好吃？」貴族裡都說豬肉是賤肉，程咬金倒是沒那麼多忌諱，好吃就行，一筷子把菜塞到自己嘴裏，他疑惑地開口問道，「是有什麼訣竅嗎？」
聽到這番話，王氏的臉色不善起來：「喲，這位貴人，不知道您打聽這事做什麼，這可是咱吃飯的本事……」
尹煊揮了揮手，打斷王氏的話：「娘親，他只是不清楚這些規矩，好奇心一重，所以才如此開口發問。」
王氏哼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繼續監督尹露露認字。
程咬金撓了撓自己的臉頰，臉色微微有些泛紅，尷尬地說道：「店家，是我唐突了。」
上到王公貴族、下到平民百姓，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吃飯的手藝。
這是絕對不能外傳的，要是有人想要拜師學藝，束脩不說，三年學藝、五年效藝這也是最基本的。
尹煊搖搖頭，笑了一聲：「情不自禁，尚能理解。」
「不過……」
他話鋒一轉，讓桌子上那三人都提起了心。
這個不過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真的願意把如何處理豬肉的方法給交出來？
尹煊頓了一下，賣了個關子後，這才輕聲說道：「如何把豬肉處理得如此滑嫩的法子，我是不會教給你們的，但怎麼讓豬肉沒有騷味的法子，還是能說的。」
程咬金頓時來了興緻：「哦？店家是如何讓豬肉沒有騷味的？」
尹煊咳嗽了兩聲：「如何讓豬肉沒有騷味，關鍵就是在如何養豬上。」
說到這裡，尹煊閉上嘴巴。
程咬金見他沒繼續說下去，心癢難耐，催促了起來：「如何養，店家你倒是說啊，在這裡賣什麼關子？」
尹煊搓了搓手，一臉壞笑：「這個嘛，你覺得我會平白無故地說出去？」
「用這個法子養豬，不比養羊、養牛什麼的便宜得多。」
「你什麼不都給我，就想空手白狼的拿走這個法子，是不是想的有些多了？」
程咬金抬手摸着下巴，開始思考起來，雖然他是憨了一些，但並不是個蠢人，如果這個法子是真能讓養出來的豬沒有臊味……
那對於整個大唐來說，可能就是一件能夠顛覆整個大唐飲食習慣的事。
「那店家你想要什麼？」程咬金慎重地開口，「我倒是認識一些官吏，如果這個法子真能像你說的那樣，養出來的豬沒有騷味，說不定還能給你博一個農官做做。」
尹煊嗤笑一聲，擺了擺手：「做官什麼的就算了，你要是真想要這個法子，要麼拿地來換，要麼拿錢來換。」
程咬金挑了挑眉毛，語氣有些奇怪：「你不願意做官？」
尹煊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有什麼問題嗎？」
程咬金搖了搖頭，心裏雖然好奇，不過也沒追問下去，他們才剛見過一面，連熟人都算不上，再問下去就失禮了。
「你打算換多少地，或者是說要多少錢？」程咬金又問了下去。
尹煊有些驚奇：「嚯，你還真準備要？」
他打量着程咬金，開始思索起來。
這一家人少說是個貴族，可尋常貴族要這個法子有什麼用？而且尋常貴族都不會理解，養出來的豬肉不騷是一件多麼難能可貴的事。
看他年紀四十齣頭的樣子，還能有這番眼力見，那就有可能是大唐最頂尖的那一批貴族了？
李靖、尉遲敬德、秦瓊、李勣、程咬金……
就是不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會是這些人中的哪一位。
尹煊轉瞬之間想通了這件事，準備開個獅子大開口：「兩畝良田，或者是一百貫錢。」
這段時間，他也了解了一下大唐的物價。低得很，就是一塊好田的價格不低，一畝良田大約是要四十多貫錢。
田這種東西，尹煊當然是很需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