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一番對曲太阿的吹捧還真沒有言過其實。
江東七十二路水賊，長樂盟能坐大至今，曲太阿個人的震懾力起到了決定作用。
金龍幫雖然也高手如林，但還沒有誰能在武學上和曲太阿分庭抗禮。
單是那柄太阿寶劍就是上了月旦神兵榜的。
蔡大鵬也是萬萬沒有料到曲太阿會親自前來。
在江東武林，曲太阿的面子勝得過十枚金龍簽。
這曲盟主平日里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就連長樂盟的堂主們一年也難得見上幾回。
他總給人一種不太把長樂盟繫於心頭的感覺。
金龍幫幫主袁保仁下身殘疾，多年未曾遠行，天下人皆知。
今次未能親至，想海上侯也不會怪罪。
吳青木正色道：「此次我七十二路弟兄齊聚凌虛渡，船王塢的弟兄作東道主，明日曲盟主又親至，足見老夫仲裁之事分量之重。基本情形我已知曉，還請蔡兄弟和許兄弟再告以細節，好教老夫明日不負重託。倘若哪方有人扯謊瞞報，彼時休怪老夫連結另一方翻臉無情。」
此話一出，正廳里立刻靜得出奇。
蔡大鵬和許世彪互相對視了一眼，酒桌上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蔡大鵬手一揮，幾個隨從立刻趕走了客棧的掌柜和夥計。
許世彪派人守住了正廳的幾個通道，抬頭望向江淮生和小紅的房間。
「那裡住的什麼人？去看看。」
兩個隨從領命走向樓梯口。
小紅見狀躲是躲不了了，乾脆推門出去。
江淮生連忙制止：「姑奶奶別衝動，我有辦法，千萬聽我安排。」
那兩個隨從輕輕撥開窗戶。
瞥見黑咕隆咚的床上兩個人的身體在被子里上下起伏，還微微有喘息的聲音。
一個隨從捂着嘴偷笑還想多看一會兒被另一個拽走。
「啟稟盟主，沒有異常。」
正廳里的人這才放鬆警惕。
蒙在被子里的江淮生和小紅聞言方才起身。
黑暗中。
小紅滿面緋紅。
「這就是你的辦法？」
小紅語帶嗔怒，抬手便要打。
江淮生連忙作揖求饒，示意別弄出聲。
「迫不得已才撓了姑娘痒痒，姑娘恕罪。」
江淮生此刻心口還在怦怦直跳。
這麼一個遺世獨立的美人剛才竟然在自己身子底下嬌喘連連。
慌亂中似乎還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小紅漸漸平復了呼吸：「望潮樓里的把戲學全了吧。」
江淮生點了點頭，趕緊又搖了搖頭。
小紅狠狠揪起了江淮生的耳朵，痛得江淮生眼淚都快出來了也不敢作聲。
直到外邊開始講話，兩人才不再糾纏，躡手躡腳挪至窗前繼續偷聽。
「早在一年前，我們金龍幫地界有一位采蚌女在江底采蚌時發現了一根金釵，起初也沒在意就戴在了頭上。她有個相好正是我們金龍幫的小廝，一日欠了賭債被債主追趕就躲進了她船里。這采蚌女也沒錢替他還債，看他可憐就把那根金釵拿去當鋪當了。這一當不打緊，當了個大價錢，這金釵竟然還是件寶貝。典當行的人說有可能是光武帝時期宮裡哪位妃嬪用過的東西。」
蔡大鵬講到此處，眾人都嘖嘖稱奇。
「這當了好價錢本應該順利渡過難關，可這不成器的小廝是三天兩頭欠人家賭債，沒多久就把當來的錢輸光了。這采蚌女也沒了主意只好再下水碰碰運氣，結果還真就在上回發現金釵的地方又發現了一隻玉鐲。兩人意識到水底下可能有寶貝，就潛入水中日日摸排，還真在一個月內又發現了幾個。這當的寶貝多了自然引起了人們的注意，消息也就傳到了我耳朵里。我派人下水查看，尋着上游找了兩個月竟然發現了一艘沉船。一艘沉船本沒什麼稀奇，可找個懂行的一問，這竟然是一艘摸金校尉銷贓的貨船。這伙盜墓賊很有可能盜的就是光武帝劉秀的墓，眼見着就要發大財可不知怎地卻翻了船……」
「又是摸金校尉！」江淮生心中暗嘆。
正廳里開始變得嘈雜。
吳青木面無表情地咳嗽了兩聲才又安靜下來。
蔡大鵬接着道：「吾輩習武之人都聽過這樣一個傳說，樊崇是個不世出的武學天才，他曾率領赤眉軍一度攻佔了長安，氣焰何其之盛，可他對陣光武帝卻節節敗退，敗軍之際把平生武學心得寫成了《赤眉要訣》。光武帝擊潰赤眉軍後千方百計得到了它，最終還把它帶進了陵墓。後人無從習之，百年來成了武林中人的一塊心病。可我們還沒來得及打撈沉船，就連着下了一個月暴雨，江水上漲竟然把沉船衝到了下游長樂盟的地界，讓他們撿了個現成。」
蔡大鵬本就長相滑稽，說到這兒竟生出幾分哀怨之態，惹得江淮生差點笑出聲來。
許世彪發話了：「干我們這行，本就是靠水吃水，老天爺連降暴雨把沉船賞給了我們，你們也怨不得別人，我們也費了好大本錢才把沉船撈上來。」
「你們講不講理，沉船的消息還不是從我們那兒偷來的！」
蔡大鵬有些急眼，就要上前理論。
吳青木將他攔住：「可曾打撈出《赤眉要訣》？」
「不曾，不過有一個周身精鐵渾然一體的大箱子始終打不開。有行家說裡頭必是光武帝最重要的寶貝，《赤眉要訣》或在其中。」許世彪答道。
「倘若《赤眉要訣》真在裡頭，那就是件轟動武林的大事，也不枉老夫來此一趟。前因後果我已知曉，各位回房養精蓄銳，我們明日去湖心島上再行定奪。」
「湖心島？明天他們要去湖心島，那香菱可怎麼辦？」江淮生看向小紅。
「救香菱，必須趕在他們之前，那伙水賊就是想依仗聚會之勢才把香菱帶上島。我們得立刻動身，萬一那伙水賊明天在大會上泄露了方天畫戟之事，恐怕事態有變。」
小紅心下略微有些不安。
待水賊們都已睡去。
兩人悄悄溜出了客棧，趁着夜色從渡口尋了條小船向湖心島駛去。
夜空中繁星點點半明半昧。
江淮生抬頭看向雲中時隱時現的月亮。
今夜不知有多少人在為明天的到來輾轉反側，不知水**的香菱此時可好？
登上湖心島。
二人沿着一條土路小心前行，沒多久前方隱約傳來講話聲。
循聲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廣場邊，兩人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廣場**的祭壇邊上橫七豎八倒着數量眾多的屍體，看裝束全是船王塢的人。
廣場的一側是聚在一起負隅頑抗的幾個水賊。
祭壇上高高地站立着一個身形消瘦頭戴面具的青袍人。
此人周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江淮生遠遠就感受到了一陣殺意襲來，他明白這是此人內力太過精深的緣故。
小紅也把手按在了裝方天畫戟的匣子上。
兩人對視了一眼，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再給你一次機會，交出艨艟構造圖。」
青袍人用內力改變了聲音，這句話在黑夜裡顯得鬼魅異常，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船王塢和閣下無冤無仇，閣下為何要下此毒手？艨艟構造之法乃我船王塢立身根本，百年來從不示於外人，閣下今日硬要以武力強奪，那就只好拼個魚死網破。讓我看看閣下究竟是誰！」
那賊首一個箭步衝上了祭壇。
青袍人只用一隻手抵擋進攻，顯得遊刃有餘。
賊首卻招招勉強，不出十合已是強弩之末。
「文副幫主，你在江東成名多年，何必逞匹夫之勇，交出圖紙饒爾等性命。」
「休想！」
青袍人搖了搖頭一掌擊出，那賊首登時口吐鮮血跌下祭壇。
「他是船王塢副幫主文成瑞？沒想到浪里行舟文成瑞在他手下竟然過不了十合。」江淮生大吃一驚。
「這青袍人定是武評榜上二十以里的高手，他戴面具改造聲音就是不想被人認出。文成瑞這是在拿命試探來人身份，他抱定了當鬼也不當糊塗鬼的決心。」
文成瑞雖然已經奄奄一息，但絲毫沒有一絲妥協的意思。
青袍人道：「你還有十個手下，我一個一個殺，直到你交出東西為止。」
話音未落，青袍人袖袍翻動聲響。
一個水賊頃刻間倒地身亡。
文成瑞痛苦萬分地伏在地上。
眼睜睜看着跟隨自己多年的江東兒郎接二連三倒下，最後只剩下了兩個。
「住手，枉你也是有身份的人，這麼做難道不怕被江湖同道恥笑。」
月光下，一道銀光划過。
江淮生手持狂歌戟擋在了文成瑞身前。
二人實在看不慣如此狠辣的作為挺身而出。
雖然看不到青袍人面具下是何表情，但很顯然青袍人也是一愣。
「狂歌戟，太史慈是你什麼人？」
力敵毫無勝算，船王塢和軍方也算有點關係，此時搬出太史慈的名頭再合適不過。
「家師隨後就到。」江淮生撒起謊來鎮定自若。
青袍人仰天怪笑：「小娃娃，你搬出太史慈就能嚇倒我？他來或是不來，這些人都得死。」
江淮生萬萬沒料到，在江東地界用太史慈的名號竟然不管用。
這一下他有點慌了神。
這青袍人很有可能不是江東人。
接下來怎麼收場只能聽天由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