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生見小紅髮問，忙不迭賣弄起來。
江東水賊號稱有七十二路，依着水系劃分勢力。
這七十二路里有四路勢力最大，所以其餘的多多少少都依附着他們。
這四路分別是金龍幫、長樂盟、白沙門和船王塢。
白沙門勢力靠近南海。
一半還位於士燮統治下的交州。
遠離中原且多為落後的蠻夷，群雄都默認是片法外之地。
所以白沙門不大和其餘幫派相爭。
船王塢能造艨艟，給軍方和水賊提供各類船隻。
他只為做生意誰都不得罪，財力雄厚又有軍方渠道。
所以任誰都敬他三分。
實力最強的當數金龍幫和長樂盟，這些年數他們兩派斗得最凶。
金龍幫和長樂盟一個盤踞荊州一個坐斷揚州，長江實際上被他們兩派一上一下控制。
荊州位於長江上游，常常劫掠原本該歸下游揚州的船隻。
兩派勢同水火，就像當年劉表和孫堅的世仇一般。
水賊們的聚會往往由這兩派輪番主持互不相讓。
江淮生說著說著不禁拿捏起了說書人的腔調。
「這是說書人在月旦評上講的？」
「這倒不是，是我每次接送他的時候閑聊聽來的。」
「當年胭脂榜上有名的美人顧水柔嫁給鑄劍師庄鐵寒後，據說沿江遊玩之際就是被金龍幫洗劫，顧水柔和那柄春柳劍都被擄走，庄鐵寒自此下落不明，這件事也是真的？」
「是真是假我沒目睹，但說書人是這麼講的。」
「看來金龍幫的實力還真不可小覷，顧水柔用上春柳劍，尋常角色根本動她不得，再加上庄鐵寒那根鐵杖，彼時那伙賊人里一定有武評榜前位高手，看來我們此行也要多加小心。」
「怕什麼，你又不是我的新媳婦，方天畫戟也不是春柳劍……」
江淮生開始嬉皮笑臉，話音未落就被小紅瞪了一眼。
他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住口。
他和小紅的關係還沒到能開這種玩笑的地步。
如果是香菱，這會兒一定已經吃了一巴掌了。
燈火下。
小紅白皙的臉頰升起了淡淡紅暈，越發顯得美艷動人。
江淮生趕緊收斂起痞相岔開話題。
「新媳婦和親手打制的彩禮都被擄走，這庄鐵寒就是活着也沒臉行走江湖了，只是可惜了他那一身鑄造的本事。」
小紅突然輕輕捂住了他的嘴唇。
他正驚詫小紅何來這一親昵的舉動，看到小紅向他遞了個眼色。
透過窗戶縫隙，二人看到一群人緩緩走入。
正廳里突然有人來了一嗓子：「金龍幫副幫主白河龍王蔡大鵬到！」
正廳里靠西邊的人都站了起來。
廳東邊也有人來了一嗓子：「長樂盟副盟主水上閻羅許世彪到！」
廳東邊所有人立刻起身行起了大禮。
金龍幫的人相比之下就顯得有些散漫了。
單論行禮的排場來看，這頭一番是金龍幫輸給了長樂盟。
來的這夥人中，為首的有三位。
蔡大鵬居右，許世彪居左，中間是一位一身外邦打扮的長者。
見廳里眾人都不識得此人，蔡大鵬連忙介紹。
「弟兄們，還不趕緊行禮，這是白沙門副門主，在交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海上侯吳青木。」
金龍幫幫眾立刻領會了蔡大鵬的意思，行了連對蔡大鵬都沒行過的禮。
這立刻顯示出金龍幫對白沙門的抬舉之意。
吳青木一拱手：「承蒙兄弟們抬舉，海上侯實不敢當，吾輩世代蠻夷不懂上邦禮法，來此全仰仗各位照拂了。」
許世彪上前道：「海上侯能來是給我們面子，弟兄們快快行禮，尋常聚會哪能見到吳副幫主尊駕。」
長樂盟幫眾又行了同樣的一次大禮。
雖然許世彪在禮節上並不怠慢，但論起對南國來客的態度上，這第二番可是長樂盟輸給了金龍幫。
雖說白沙門偏安一隅，和金龍幫、長樂盟沒有過多走動，但在這七十二路水賊中又確實分量極重。
船王塢和哪家都往來做生意，但和哪家都不結盟，外加又有軍方背景，所以金龍幫和長樂盟都不好拉攏。
這兩家如果誰能拉攏到白沙門，那麼立刻就能結束雙雄對峙的局面，變得一家獨大起來。
吳青木的身份在白沙門乃至南國都十分顯赫。
這一次金龍幫和長樂盟都在吳青木身上暗暗較勁。
江淮生和小紅在樓上把這一切看得分明。
江淮生低聲道：「凌虛渡的聚會以往最高只有堂主參加，這次蔡大鵬和許世彪都來了，就連一向偏安一隅的白沙門都來了一位副幫主，看來當真是有大事發生。」
小紅問：「吳青木你可了解？」
江淮生搖了搖頭：「再往南的事我就一概不知了。」
小紅道：「有傳聞白沙門門主是士燮手下的一位水軍大員，因為有官身的緣故從不在江湖露面。他對吳青木極其信任，門中一應事務的生殺大權均交由吳青木掌管。這吳青木雖然名為副幫主，但實際上他就是白沙門的掌門人。不然你看蔡大鵬對他的態度，哪像對一個平級的副幫主，他讓幫眾行的禮其實已經是對待幫主的禮了。這一點許世彪可能也明白，但還是沒有蔡大鵬通透做在了前面。」
江淮生扭頭看着小紅若有所思。
「好啊，讓我給你講江東七十二路水賊的事，原來你比我知道得還多。你對幫派禮制這麼熟絡，可別也是哪個幫派里冒出來的。」
江淮生漫不經心來這麼一句，小紅聽在耳里卻神情微微一凜。
她連忙指了指窗外截住了話茬兒。
吳青木已然落座。
蔡大鵬和許世彪在左右相陪。
其餘幫眾均不敢落座分別站立在兩旁。
吳青木看了看對面空着的位子：「為何不見船王塢的弟兄？」
許世彪道：「船王塢文副幫主已經到湖心島了，他說為了方便海上侯明日登島，今日早些時候就去準備了。」
吳青木朝湖心島的方向微微頷首：「有勞文副幫主了。」
蔡大鵬給吳青木杯中添了酒。
吳青木微笑致意，舉杯一飲而盡。
「江東果然好酒好漢好風物。老夫雖世居南國鮮涉中原，但也知中原有月旦評一說，月旦評上設五榜，武謀胭脂兵良駒。當年呂布手持方天畫戟，貂蟬伴其左右，五榜一人獨霸其三，是何等的氣吞山河英雄了得。飛將傳說在我南國街頭巷尾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此我白沙門的徒子徒孫都期望有朝一日能登上月旦武評榜，還有不少人躍躍欲試來到了中原。倘若我白沙門眾在貴幫地界叨擾一二，還請列位多多照拂。」
蔡大鵬和許世彪一聽機會來了。
原來白沙門的人並不全是偏安一隅，只要肯到江東來往，日後少不了拉攏的機會。
「海上侯放心，白沙門的弟兄就是我長樂盟的弟兄，今後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兄弟一定給你辦妥。」
許世彪說罷扭頭對着長樂盟幫眾道：「都聽到了，立刻傳令下去，不得有誤。」
一應幫眾拱手接令。
蔡大鵬笑而不語，默默從懷中掏出一枚一面是魚一面是龍的金牌，雙手奉於吳青木。
「海上侯，此物名曰金龍簽，是我金龍幫一級信物，凡持此簽過往我金龍幫地界者，調人使錢悉遵差遣。」
金龍簽一出，正廳不少人驚呼了起來，甚至還有長樂盟的幫眾。
吳青木接過金龍簽，看了看屋內眾人的反應，立刻明白此簽在長江沿線的分量。
他緩緩起身：「貴幫不嫌我白沙門粗鄙，肯以誠相交，我白沙門上下感激不盡。老夫不才，代白沙門一十三路水系敬各位兄弟，今後若有緣南國相遇，老夫一定盡地主之誼。」
說罷滿飲此杯，贏得滿堂歡呼。
許世彪有些不快，這金龍簽確實比他的空口人情來得更實在些。
看來為了拉攏白沙門，金龍幫着實是下血本了。
這一次江東七十二路水賊的聚會，實則是金龍幫和長樂盟在爭取白沙門的支持。
因為吳青木此番前來是要仲裁一件大事。
還好許世彪留有後手，他等眾人安靜下來後清了清嗓子。
「在海上侯座前，我許世彪一個副盟主實在不敢造次。曲盟主幾日前尚在中原，聽聞海上侯親來正連夜疾馳，明日正午方能趕到。」
還沒等話說完，屋內又是一陣驚呼。
蔡大鵬也暗自一驚。
幫眾有不知道吳青木在白沙門真實地位的還在竊竊私語。
這怎會是接待幫主的禮遇？
吳青木聞言哈哈大笑。
「長樂劍仙曲太阿，不慕王侯慕九歌。想老夫苟全性命於南國，垂垂老矣之人，竟得曲盟主惦念，足慰平生矣。曲盟主位列月旦武評榜第二十，但此排名歷來有爭議，傳言他得此排名的那一戰，連太阿寶劍都不曾出鞘，足見其真實手段之莫測。」
許世彪趕緊接話：「吳侯曾多次派人請曲盟主出山，結果連面都沒見着，在我們盟主眼裡，他王侯將相算個屁啊。」
這一捧一踩讓吳青木越發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