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殺人大吉時。
院子外的梟雄在摩拳擦掌，院子里的郭嚴猶然不知道死期將至。
此時他正坐在桌前，一手扶住桌案，一手提着酒壺，自飲自酌，自言自語。
「平日里叔父總是說我沒出息，今日如何？」
「那盧植盧子干好大的名頭，天下名士，聞名朝堂又如何？被我這麼一整，還不是要名望掃地了。」
他又飲了口酒，心情大好。
「李兄真是不欺我，今日看到那盧子伯的面色，高興，真高興。」
說罷，仰頭大笑幾聲。
「曹兄，沒想到他竟然是個瘋子，這樣殺他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一個聲音突兀的在屋中響起。
「可不是，虧我還找了這麼多好手，他那幾個護衛連一盞茶的功夫都撐不過，也是讓我失望之極。」
郭嚴猛然起身，原來屋中已經不知何時走進幾個黑衣人，方才他志得意滿竟然沒有發現。
「你們是何人？」
郭嚴厲聲怒喝，平日里的頤指氣使使他還沒意識到危險所在。
「還用問？我們自然是打家劫舍的強人。」
路中悍鬼袁公路用力晃了晃手中的長刀。
天上月光照在長刀之上，雪白如練，散發著絲絲寒氣。
「爾等可知我叔父是誰？」
郭嚴冷笑一聲，接下來他只需要報出叔父的名字，就定然能嚇的這幫匪類跪地求饒。
洛陽城裡，誰人不知道他叔父郭勝。
「你叔父難道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郭勝？真是嚇死我們了。」
劉備嘴裏說著嚇死了，實際上卻一點不慌。
他還饒有興緻的打量了郭嚴兩眼，一看就是個沒怎麼吃過苦的官二代。
郭嚴此時才開始慌了手腳，洛陽城裡不怕他叔父的，要麼是權勢極大之人，要麼就是真正的愣頭青，偏偏這兩種人他都惹不起。
「怎麼樣郭大爺，怕了？」劉備朝着郭嚴露出慈善的笑容。
「幾位好漢，我屋中還有不少的金銀，你們自己去取便是，只希望能留在下一條性命。」郭嚴低聲哀求。
「沒意思。」袁術嘆氣道。
「確實。」剛剛沒殺過癮的公孫瓚附和。
「那就一人一刀，誰都別多了，不然後來的兄弟沒處下刀。」
劉備給出最後方案，袁術先上前一腳將郭嚴踹倒在地，接着用布條將他嘴勒住，最後一刀插在他的肋下。
「不過癮，不然再來一刀？」袁術嘟囔道。
早有後面迫不及待的公孫瓚將他擠到一邊，同樣是一刀插在肋下，左右不同而已。
眾人挨個上前補刀，郭嚴早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最後一刀誰來？」曹操問道。
幾人對視一眼，雖然是幾人共同謀劃，但這最後結束郭嚴性命的一刀，終歸是有些不同。
片刻之後，袁紹越眾而出。
「我乃四世三公，本就與宦官不兩立，最後一刀讓我來。」
袁本初顯示出與他當世楷模相符的氣度。
劉備卻也是笑着走上前來。
「本初兄果然有擔當，只不過咱們幾人之中，只有我一人是孤家寡人，沒什麼拖家帶口的顧慮，也不是什麼名門之後。」
「這個天大的名聲，兄長讓給小弟可好？」
他嘴裏問着，手中長刀卻是已經扎進郭嚴胸口。
郭嚴到死之時都是大睜着眼，顯然沒想到自己會如此輕易就喪命在此。
「也算是便宜他了。」袁紹看着郭嚴的屍體也沒多說什麼。
幾人離開屋子，自然有經驗豐富的遊俠來收拾首尾。
「今日真是痛快。」袁術重重吐了口氣，隨後就見到眾人都是愣愣的望向自己。
「今日我和伯珪受孟德之邀在妓館裏快活，不曾見過你們。」劉備率先道。
幾人都是連連點頭。
等到袁術反應過來，早已經被兄長拉着走在回去的路上。
「公路，這件事也不算小事，回府以後咱們就先閉門不出，等事情的風波過去了再說。」袁紹提點了袁術幾句。
自家這個兄弟確實不成器，那個劉阿備就十分機警，他日只怕也不是個池中之物。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袁紹忽然大笑不止，直到笑彎了腰。
曹操與陳姓遊俠也是走在歸途上。
「老陳你看方才那幾人如何？」曹操問道。
「皆是世之英豪，不過那個個子最小之人最為有趣。」陳姓遊俠想了想道。
「為何？」曹操被提起了興趣。
「看似沉默寡言，實則機警多變。跟孟德你雖有不同，卻又相同。」陳姓遊俠笑道。
曹操笑了笑，聽着陳姓遊俠一說，好像確實如此，他和劉備的確有不少相似之處。
當劉備和公孫瓚趕回緱氏山已經是夜半時分。公孫瓚悄悄溜回了自己房中。
劉備則是立在涼亭前，思慮萬千。他作為一個穿越眾，實在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要殺一個宦官子弟竟然是這般困難。
有時候想要做好一件事真的很難。
「阿備在想何事？」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突兀的出現在他耳邊。
「盧師。」劉備連忙向著端坐在一旁的盧植行禮。
「我在這裡等你多時了，只是你沉迷在思索之中，未發現我罷了。」盧植笑道。
「弟子有所慮。」劉備坦言。
「可是因為殺人事？」盧植笑道。
劉備猛然一驚，盯着眼前滿臉笑意的盧植。
「子伯之事我已經知道了，今日我見你和公孫瓚未歸，料來你們就是去找那郭嚴的麻煩了。」
盧植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果然人老不以筋骨為能。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沒膽子殺人。」
「盧師是沒膽子還是沒機會？」劉備已經是沉下心來。
「想來應該是沒機會，畢竟我當年也算的上是能打了。」盧植摸着鬢角的白髮。
「可惜當年的少年，而今已經是滿頭白髮了。」盧植嘆息道。
「若是我和你一樣的年紀應該也會和你做同樣的選擇。可惜我而今已經老了，沒了少年時的心氣，總是勸着自己遇事要多忍忍。」
劉備欲言又止。
「好了，明日你就和公孫瓚返鄉去吧，這裡的事自然有我為你收拾首尾。我盧子干還不至於怕了他區區郭勝。」
劉備沒有言語，只是對着老人深施一禮。
盧植看着劉備走遠，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壺酒來。
以月色下酒，遙遙舉杯。
敬意氣風發的少年，敬當年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