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翠的山脈如巨龍一般綿延千里,可惜龍頭處驟然斷裂,壁立千仞。相傳這是上古時期一個鼎盛門派的傳承之地,在仙魔大戰中一朝被毀,無數大能隕落,殘留在此處的魔氣經久不衰,為了不讓魔氣外泄,方圓千里都被布下大陣。
每隔百年,魔氣會有短短一個月收斂的時間,適合元嬰期的修仙者進入尋找機緣,數不盡的靈植,法寶,傳承,都潛藏於此,當然,越深入魔氣和危險也越多。
是夜,沉寂百年的山谷中再次燈火通明,秘境入口處是六大宗門的棲息地,最中間是萬劍宗和雲嵐宗,其次是滄瀾宗和丹宗,陣宗和符宗排在最邊緣。
六大宗門之外是一些略小的門派和散修聚集地,最外圍則是附近居住的凡人和臨時建成的酒樓商鋪。
「爹,我們出去逛逛,聽說昨天有人在一個凡人的藥草攤上發現一株罕見靈植,我也去碰碰運氣。」
說話的是丹宗宗主范廣川的女兒范霓,她在五年前結嬰,如今是元嬰初期,相比那些壽數將至前來搏一線生機,活了幾百歲的老頭子來說,實力差距堪稱雲泥之別。
「你當心一些,遇事不可毛躁,早去早回吧!」
范霓甜甜笑着應了一聲,心想,修仙之人哪個不需要丹藥,又有誰會得罪丹宗宗主的女兒呢?
范霓:「師兄師弟們,我們出去逛逛吧?」
眾弟子附和着眾星拱月般聚到她身邊,準備出發,一個清瘦的身影也默默靠過來,站在人群邊緣,她叫洛玉,掌門坐下七第子,她母親是丹宗長老,父親是醫宗第一聖手,不過這都是以前的榮耀,十幾年前兩人雙雙隕落,留下獨女洛玉拜入范廣川名下成為第七第子。
巨大的變故之下,洛玉變得沉默寡言,原本就小家碧玉的臉,再配上她懦弱的性子,更加讓人遺忘。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她人生中所有的時間都在修鍊,煉丹,修鍊,煉丹。終於在一年前順利結嬰,進入丹宗傳承之地參悟功法,也就是這次傳承轟動了整個修仙界。當年的范廣川僅僅參悟了三個月就被譽為天才,成為了掌門繼承人,而她,整整參悟了半年之久。自此之後,洛玉這個名字傳遍大江南北,風頭甚至蓋過了宗主之女范霓。
「你一個剛結嬰的,去搗什麼亂,還是乖乖待在營地安全。」范霓餘光瞥見湊過來的洛玉,不滿的質問。
眾人的目光全都看過來,洛玉緊張的搓着裙擺,臉紅到了脖子根,良久才支支吾吾說:「師姐,我,我不會給大家惹麻煩。」
看着她那懦弱的樣子,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聲音也細小的輕不可聞,范霓更加覺得氣悶,正欲再訓斥她幾句,就看到萬劍宗宗主首徒南宮慕帶着幾個弟子向外走去,當下也顧不得洛玉,快走幾步追了上去。
「南宮師兄。」
南宮慕頓足,看着身後翩然追來的紅衣女子,輕淺的笑了笑,拱手道:
「范師妹。」
「師兄這是要去外圍嗎?」
南宮慕:「是,有幾個師弟第一次參加,帶他們出去看看。」
范霓:「我也是第一次來,師兄可以帶着我嗎?」
南宮慕:「當然可以,聽聞師妹和滄瀾宗的良道友好事將近,一會兒師妹看上什麼告訴我,算我提前送的賀禮。」
范霓瞬間蔫了下來,良辰哪裡能比得上南宮慕嘛,可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派都同意了的事,由不得她做主,一時間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能推說:
「師兄莫要取笑我,還沒訂親呢!」
南宮慕笑了一下,只當是小姑娘家羞澀,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掃過丹宗眾弟子,最後目光停留在洛玉身上,問:
「這位可是洛玉仙子?」
洛玉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自己,慌亂間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拱手行禮,應了一聲是。
范霓也沒想到南宮慕會注意到跟在最後面透明人似的洛玉,礙着面子不想顯得自己蠻橫,忙岔開話題。
「師兄,我們走吧,這靈草可不等我們。」
一群人說說笑笑向前走,倒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四師兄廖幸駐足等了洛玉片刻,低聲說:
「小師妹跟緊,別走散了,我墊後。」
洛玉點點頭,追上前面的人,只不過她一直習慣了站在最邊緣,突然有個人跟在身後,一時間覺得路都不會走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好在廖幸及時察覺到了她的窘迫,並肩與她走在一起。
話說,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熱鬧的場景,一雙眼偷偷的四處打量,偶爾與擦肩而過的人對視,都會慌忙避開,後來乾脆眼觀鼻鼻觀心默默的低頭走路。
范霓買了十幾株煉丹能用到的藥材,可惜沒遇到那種罕見的靈植,有些失望的同南宮慕抱怨。
「師兄,我怎麼就遇不到那種好事呢?」
南宮慕不以為然的笑笑,安慰道:
「那種運氣哪能人人都有,師妹不必在意,前面是知微閣開的酒樓,我請大家吃飯。」
眾人連忙道謝,知微閣的飯菜那是出了名的貴,也是出了名的好吃,原本幾個手頭不寬裕的第子還想着借口再逛逛不隨他們進去了,如今南宮慕發話自是一番誠摯的感激。
剛進了酒樓,店家還沒來得及開口,二樓就有人叫道:
「范霓,我在這兒,上來。」
良辰一手撐着欄杆,一手使勁揮動,向著樓下大廳剛進來的幾人招手。
范霓表情瞬間僵硬,同樣是青年才俊,為何他就不能像南宮師兄這般溫文爾雅,玉樹臨風?也不知道爹爹怎麼看上他的,難道就因為他幼時受過傷,在丹宗住了一年?什麼年少情分,根本就是個長不大的紈絝子弟嘛!
南宮慕:「師妹,我們上去吧。」
范霓只能順從的點點頭,畢竟他倆的親事過了明處,只差訂親這一步了。
二樓都是四人一桌的小雅間,用濃密的綠植隔開,看見范霓一行人上來,良辰身邊的三個師弟趕忙讓出座位,坐到隔壁那桌,熟識的人也都各自四四一組坐了下來,萬劍宗和丹宗剛好坐滿,最後上來的洛玉和廖幸尷尬的看着剩的最後倆個座位,一個是滄瀾宗那裡的三人桌,一個是范霓,南宮慕,良辰那一桌。廖幸自然不會讓小師妹去和別宗幾個不認識的男修坐一起,率先去滄瀾宗那邊坐下,行了個禮,算是見過。
南宮慕和良辰原本以為范霓肯定會招呼自己的小師妹坐下,誰知她有意無意的認真看着菜單,獨留洛玉站在原地,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面色漲紅。
洛玉已經快把裙擺揉碎了,用了很大的勇氣才勉強說: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說罷也顧不得身後那些人的目光轉身向樓下走去。
「洛玉,坐這裡吧,范霓她忙着點菜,沒顧得上你,你別介意。」
良辰不知道為何一向天真爛漫的范霓會這樣怠慢自己的同門師妹,不過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可能影響會她的名聲,作為她未來的道侶,有責任維護和提點她。
「洛玉仙子,過來坐吧,你一個人回去也不安全。」南宮慕接著說。
范霓仍舊沒說話,冷眼看着那個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有些微微顫抖的背影。
「我送小師妹回去吧,剛好我也回去有些事要處理。」廖幸站起身說。
「四師弟要處理家族瑣事吧?我今天剛準備同爹爹說,把雲石城那裡的丹藥售賣交給你家處理呢。」
如果說剛才范霓佯裝看菜單,現在則是**裸的打壓洛玉,沒錯,是**裸的打壓,誰讓剛才身邊的兩個人都替她說話,她要讓所有人明白,什麼狗屁天才,憑她也配與自己同座一桌?一個丹宗宗主之女,一個成長不起來的廢物天才,你們選吧!
良辰心裏悶悶的疼了一下,他年幼時在丹宗住了一年,那時候的洛玉是五長老的掌上明珠,雖說比不上范霓那麼尊貴,但她從小溫柔懂事,經常會拿各種點心和蜜餞來看望他,那時他病的很重,每天最開心的就是能吃到她帶來的蜜餞。只可惜後來的她漸漸變得自卑膽小,偶爾去丹宗一次,見她的時候也不說話,年幼時的那份感激也就慢慢淡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良辰願意看她受人欺辱,他是深愛范霓沒錯,可也不能放任她去傷害洛玉。
思緒轉瞬即過,不等廖幸選擇,良辰起身拉住洛玉的胳膊,偷偷將一方絲帕塞到她手心,又用身子擋住身後探究的目光,低聲說:
「別怕,有我在,擦擦眼淚。」
那隻拉住洛玉胳膊的大手,沉穩有力,隔着層層衣物暖到發燙,令人心安,洛玉接過絲帕,迅速擦擦了眼淚,低着頭,亦步亦趨在他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