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71年,陳國苦縣曲仁里境內。
一輛馬車在漆黑的夜晚中飛奔而行。
「啊——啊——」
只聞馬車裡傳來一婦人慘痛的叫聲,震耳欲聾。
「李夫人再忍忍,就快到鄉里了,那兒一定有好心人家幫忙,孩子一定能順利出生的!」此時,負責駕車的馬夫安慰道。
「是啊,李夫人,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嗚嗚嗚。」馬車裡的侍女一邊幫婦人擦汗一邊安慰道,她看到婦人如此痛苦不堪,便情不自禁的落下了淚水。
李夫人是宋國司馬李乾的妻子,李乾是彭城的守將,當時楚國來攻彭城,李乾在與敵軍交戰時被楚軍放暗箭射中,不幸墜馬身亡。
司馬一死,宋軍霎時驚慌失措,四處逃竄。
當李夫人聽聞李乾戰死的消息時,可謂是悲痛欲絕,萬念俱滅,直接癱倒在地,痛哭流淚。她剛剛懷上李家的骨肉,卻沒想到孩子還沒能見上父親一面便天人永隔了。
然而那個時候卻沒有時間傷心難過,楚軍來勢洶洶,他們殺入了城中企圖將宋軍一舉殲滅。家將和侍女們急忙扶起李夫人乘上馬車,欲逃出城外。
這一路且戰且退,原本隨行的六名侍女,十名家將,七十八名侍衛,最後只剩下負責駕車護送李夫人的家將青桓,還有負責在車內照顧李夫人的侍女燕婷,其餘人等皆不幸戰亡。
原本他們是打算回到宋都的,但當時情況危急,青桓自己也亂了陣腳,卻不知自己駕往了西南方的陳國去了。
這一路上行了七天七夜,不知是舟車勞頓動了胎氣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李夫人不過是懷了七個月的身孕,這時候卻腹痛難忍,卻似快要生了。
青桓和燕婷焦急萬分,他們可不想唯一的李家血脈有任何閃失,畢竟剛剛歷經了那麼多的不幸,不能再讓李夫人再遭不幸了,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讓孩子順利生下來。
曲仁里,陳國苦縣的一個小村莊。這裡民風淳樸,村民心地善良,相互之間常有往來,是一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此時,李夫人三人已經到了這裡。
青桓快速停下馬車,還沒等馬車停穩,他縱身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立刻飛奔向村民的住處,他用力拍打着大門,大聲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這個時候夜色將盡,天色已經漸漸明亮開來。由於青桓喊的聲音極大,周圍的村民皆被吵醒,他們感到好奇,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便紛紛走出家門一探究竟。
望着從家門裡出來的眾人,青桓似乎看到了希望。他喜不自勝,激動得泣不成聲:「請……請……幫幫我家李夫人,且找個會接生之人,我家李夫人就要生了!」
眾人立刻明白了過來,畢竟他們也聽到了來自馬車那邊的痛苦喊叫聲,即使他們知道青桓一夥是外地人,也沒過問什麼,立刻幫忙把李夫人扶到屋子裡,畢竟人命關天,當務之急是幫李夫人把孩子生下來。
村民們立刻叫來了接生婆,在接生婆的幫助下,即使接生的過程中李夫人痛苦萬分,但是慶幸的是孩子順利出生了。
但神奇的是,這孩子和其他出生的嬰兒不同,看上去氣定神閑,一點哭聲也聽不到。再仔細一看,發現其身輕而頭大,雙耳大且長,眉寬而眼闊,目如深淵,鼻含雙梁,生得相貌非凡。
當時接生婆甚是吃驚,屁顛顛地跑去叫周圍的鄉親來看,說有仙人降生了,結果,鬧得李夫人周圍聚滿了人。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看到孩子後,驚訝的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他驚嘆道:「哎呀!此子有天人之相,將來必有濟世救民之能啊!」。
而屋門外,紛紛擾擾,有人大聲呼喊道:「大家快看,有紫氣!」
只見周圍紫氣瀰漫。
「天有祥瑞之象,子有天人之相」那名鬚髮皆白的老者激動不已對李夫人說道:「李夫人啊,你家孩子必是可造之材,可要細心照料,切莫有所閃失啊!」
李夫人聽到老者對自己的孩子有如此高的評價,心中歡喜萬分,道:「必遵先生之言而行。」
那名老者名叫屈於,是曲仁里的一個族長,他自小飽讀詩書,滿腹經綸,見識深廣,在村裡是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者,人人都非常敬重他。
李夫人感到屈於十分的高深莫測,她當時想給兒子起個名字,但思來想去卻沒有頭緒,就想請屈於幫忙,便請求道:「先生有博古通今之才,才華橫溢,不知能否請先生給小兒起個名字?」
「不敢當,不敢當,李夫人謬讚了,不過,老夫確實很想給貴子取上一個名字。」屈於眉頭緊鎖,思索了一番,他見孩子耳朵又大又長,忽然靈光一閃,道:「不如就叫李耳,小名聃兒,待成年行加冠之禮時可賜字聃,如何?」
「李耳……字聃……」李夫人陷入思索之中。
屈於解釋道:「之所以叫耳,其因有二。貴子雙耳寬且長,乃天人之相,此乃其一。其二,耳,主聽者也。自古以來,能聽忠言者善,取名耳,是願他將來能悉聽良言,虛心受教,則必成大器。」
「善!真乃好名字!」李夫人歡喜道:「就依先生所言,就叫李耳吧!」
就這樣,李夫人這一個相貌非凡,出生即伴隨有祥瑞天象的兒子,被取名為了李耳。殊不知李耳之名,將會名震天下,他的學識和才華將給當代和後世帶來多麼深遠的影響。
公元前561年春
在曲仁里定居下來的李夫人四人已經過了十個年頭了,此時的李耳已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
曲仁里有一小湖,湖水與天一色,陽光照射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煞是美麗。湖水的周圍綠草蔥蔥,綠樹成蔭,聚集有數個小孩在此嬉戲打鬧。而李耳卻獨自一人面帶愁容,靜靜坐在湖邊,無精打采地看着湖邊的景色。
「老聃,快來一起玩啊?」有一少年朝李耳呼喊道。
「不了,爾等自個兒玩吧。」李耳擺了擺手,委婉的拒絕道。
那少年也不多說,似乎早料到李耳會這麼說,識相的離開了。
李耳自小以來就是一個喜歡安靜,不愛湊熱鬧的孩子。他和其他小孩不同,有着一種不屬於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成熟和穩重,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所以,曲仁里的鄉親都叫他「老聃」。
李耳也不在意別人怎麼叫他,他只是喜歡靜靜地待着思考問題,他也很喜歡問問題,過去常常跑到族長屈於的家裡詢問問題,問到很晚才離去。
但是,屈於卻在一個月前因病過世了。
全村上下的村民們都非常傷心難過,畢竟屈於是曲仁里唯一一位有至高學問之人,且為人忠厚老實,與人和善,村民都非常喜歡和信賴他。
李耳更是傷心難過,在他心目中,屈於老爺爺就像他的親人一樣,沒有了屈於,就好像自己失去一隻胳膊一般,變得不再完整。
人,為何會死?
李耳心中疑惑不解:天造萬物,令其生,令其長,等到人珍惜之愛慕之卻奪走之,何其殘忍!
他心中沒有答案,他問遍了周邊的鄉親也沒有答案。只知道自古以來就是如此。有生就有滅,有得就有失,有善就有惡,有好就有壞。在一切萬物的背後都有其兩面性,沒有一物例外。
這樣的生命有何意義……
李耳不解,他很想知道上天為什麼那麼殘忍,為什麼世間會有生離死別,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
李耳對屈於的離去始終無法接受,那個愛他疼他,不厭其煩的給他解答問題的慈祥老爺爺就這樣再也不會回來了,想到此,他頓時潸然淚下。
一定要找到答案!
這是李耳心中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別看他是一個小孩,卻有着常人所沒有的堅韌和倔強。一個不明白的問題,他可以打破砂鍋問到底,直到真相浮出水面為止。
他曾經在夜晚仰望着星空,不斷的在想:為什麼天觸不到呢?天上究竟有什麼?有神仙嗎?有造物的天神嗎?宇宙是怎麼來的?人是怎麼來的?萬事萬物是怎麼來的?
從小就愛思考問題的他,對此思考了良久:造物的天神為什麼不造不會死的生命,為什麼他讓生命來到這個世間,又要讓他短暫活了幾十年又消失,甚至英年早逝。
李耳從小就沒有了父親,他看見別家的孩子都有父親,但自己卻沒有,就跑去問李夫人。
李夫人只是告訴他,他的父親去天上做神仙了,然後李夫人便忍不住落下了淚水。
李耳不解,父親為什麼撇下娘親和自己跑去做神仙?又跑去問青桓,青桓如實的回答他,他的父親是戰死於沙場之中的。
戰死?李耳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感到不解。青桓又解釋,這個世間的國家之間總是爭戰不休,為了勢力和霸權你征我伐,導致世間不斷有人慘死於戰爭之中。而李耳的父親,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聽到青桓的回答後,李耳大受震撼,他越來越不明白這個宇宙了,越來越不明白造物的天神了。
他只能想到一個詞。
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