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東南方向。
一隊人馬,身披玄甲,整齊劃一,自東而來。
為首的是一名女子,面目清冷,眉眼間英氣十足。
騎在雪白大馬上,似有睥睨天下之姿。
女子名為李秀寧,唐公李淵第三女,隨父南下平叛。
李秀寧蹙眉盯着手中的輿圖,眼中滿是疑惑。
「這三股反賊為何會逃亡一處,難道前方另有玄機。」
正當李秀寧思考反賊去向之時,一道驚奇的聲音傳來。
「小姐快看!」
聽到這個稱呼,李秀寧眉頭微皺。
「蘭兒,在外面要喊我將軍。」
「將軍,快看,好長好漂亮的路」
目光隨着侍女所指的方向,李秀寧遙望遠方。
陽光下,一抹銀白直刺眼眸,險些讓她睜不開眼。
「這是?」
「路?」
李秀寧微微愣神,有些不敢置信。
只見身前不遠處,一道寬廣的道路,綿延數里,瞧不到盡頭。
李秀寧驅馬上前,準備一探究竟。
當看清道路全貌時,整個人呆愣當場。
入眼所見,只能用一詞來形容。
奢華!
極致的奢華!
道路**,每隔一段距離里,鋪着三尺寬的鐵片。
瞧這成色,還是上等的玄鐵,品質甚至遠超她們身上的玄甲。
要知道,她這一身盔甲,可是府中最好的鐵匠,用最好的玄鐵打造而成。
一身玄甲,造價接近萬兩。
而這等寶物,卻被人隨意鋪就在道路上,任人踐踏。
見如此手筆,身為世家千金的她,忍不住感嘆。
「有錢真好!」
這時,耳邊再次傳來侍女的驚嘆。
「小姐看那邊,那邊花海真好看。」
李秀寧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目光移向道路兩旁的花卉。
各色的花,爭奇鬥豔,組成幾個大字。
「新城歡迎您!」
看到新城的字眼,李秀寧猛地拿起手中輿圖。
找到那東西突厥、吐谷渾環繞的戰爭緩衝帶,新城。
侍女看了眼地圖,小聲道。
「這新城所處三方夾縫,一看就是窮鄉僻壤……」
見李秀寧仍盯着輿圖,侍女提醒道。
「小姐,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二公子和姑爺,該着急了。」
聽到侍女的話,李秀寧望着被圍起的艷麗花卉,滿臉悲涼。
「蘭兒,你說,女子就該在後宅中蹉跎歲月,困守一生嗎?」
「小姐,姑爺人挺好的,一定會對小姐好的。」
李秀寧苦笑一聲,暗自神傷。
她不想過大姐、二姐那樣的日子,困在後宅之中,與一群女子爭艷。
她願效仿商之婦好,披甲上陣,殺伐天下。
可世間真有武丁這樣,放任妻子征戰沙場的男子嗎?
作為世家小姐,從記事起,就已知曉所嫁何人。
學習琴棋書畫、女紅、婦得、執掌中饋,為一男子傾盡半生。
為家族榮譽、為夫家榮辱蹉跎餘生。
若是以前,她甘願如此這般而活。
可自從知曉,天命不永,還剩幾年歲月。
她決定為自己而活,為天下閨閣女子活出不一樣的風采。
她要用生命中最後幾年,告訴世人,閨閣之外,女子也可有一席之地。
思及此,心中豪情萬千,盯着遠方的道路愈發熱切。
「朝新城進軍!」
白馬踩着灰白的道路上,甚是安穩。
她騎着白馬,迎着暖風、走馬觀花、閑庭信步。
身後的百來女兵,甚少見到如此風景,嘰嘰喳喳,一片歡聲笑語。
行軍五里,李秀寧這才體會到這道路的玄妙,心中暗嘆。
「這路不像是石板鋪就,可是怎麼會如此平整。」
「道路**的鐵片,似乎是減速的作用,若遇大軍,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看來,這修路之人,也是個用兵高手。
「小姐,快看,那裡有快鐵牌子。」
循聲望去,只見一塊銀色路標,上面寫着一行大字。
「大辟天下寒士俱歡顏!」
在這字的下方,還有一行親切無比的小字。
「距離新城還有五里,加油!」
看到上面這行大字,李秀寧愣神片刻。
大庇天下寒士!
這是何等的氣魄和胸襟。
古人云:「達者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古人云猶言在耳,可千百年至今無人做到。
片刻之後。
李秀寧帶着一隊人馬,終於走到灰白道路盡頭。
入眼所見,更是令人震撼,好似踏入人間仙境。
前方道路,寬約三丈,可容四駕馬車並駕齊驅。
長安城的御道也無此等手筆。
道路兩旁,十里桃花,芳香四溢。
蟲鳴鳥叫,流水聲,車輪轉動的聲音,不絕於耳。
暖風吹過,一股清涼,裹挾着花香直撲面門。
這半日行軍的疲憊一掃而空。
「我大隋,真有這等仙境?」
李秀寧心中嘀咕,一馬當先,迫切想探清新城的廬山真面目。
當越過桃林,面前是一大片水域?
「這是護城河?」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秀寧獃獃望着上百米寬的護城河。
一時間,她竟看不清河岸那邊的城池面貌。
「小姐,哪有人將護城河修成這樣,這讓人怎麼過啊。」
邊上的侍女,驅馬上前,忍不住吐槽。
一路走來,所見所感完全超出她的理解。
這些時日,經過數十座城池。
從未見過如此離譜的護城河,別的城池護城河不過三米。
主要作用是沖陣緩衝,好開關城門,列兵準備。
而眼前的護城河,若是敵人來襲,該如何反擊。
大隋弓箭射程不過百米,弓箭根本無法退敵。
難道城中之人,修建如此湖泊,只是為了龜縮城內。
熟讀兵法的她,一時竟然無法猜出此舉的用意。
可就在這時,一道十分有節奏的號角聲響起。
號角聲整齊劃一,從四面八方響起,猶如四面楚歌。
城內似乎在集結軍隊。
按照這如同出自一人之口的號角聲,城內士兵必定是訓練有素。
在敵我不明的情況下,她只等迎戰。
心中也升起較量的心思。
她要讓對面敵人看看,她這百人女子軍團的實力。
橫刀立馬,揮舞手中佩刀指揮。
「全軍備戰!」
「弓箭手準備!」
可觀察片刻,仍不見敵人的身影。
寬大的湖面,依舊平靜異常。
可就在號角聲消失一瞬間,數道破空聲從湖面傳來。
「這是……弓弩發射的聲音。」
熟曉兵刃的她,瞬間做出判斷。
可是,又有些疑惑。
聽這聲響,不是攻城弩,而是普通的箭矢。
看這方向,來自百米之外的湖對岸。
可這等距離,箭矢怎會有如此威力。
「不好……」
來不及多想,李秀寧指揮着身後百人迎戰。
隨手抄出腰間佩刀,向前揮砍,準備擋下迎面而來的箭矢。
「砰!」
金鐵相擊,她只覺得手腕被一股巨力撞擊,宛如猛虎下山,勢大力沉。
讓她險些握不住手中佩刀。
如此距離,居然還有此等威力。
詫異地看向手中佩刀,心中大駭。
僅是一箭,手中花費千兩的鋼刀,竟然直接斷裂。
而箭矢威力絲毫不減,直接射向身後的大旗。
「咔嚓!」
大旗應聲而倒,箭矢直接沒入灰白道路上,帶起一陣火花。
「這是何等利器!」
見此一幕,一股巨大的無力感,瞬間籠罩全身。
未見敵軍,帥旗斷裂,這對於統帥來說,是何等恥辱。
然而,她此刻已經顧不上這些,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逃……」
強壓心中巨大的挫敗,她顫抖着嘴唇,發出撤軍的命令。
「撤退!」
前方的對手,遠不是她這百來號人能應對。
這些女子,可是同她一起長大,雖是她的嫁妝,但她早就將她們視作親人。
絕不能讓她們折在此處。
可當她正準備調轉馬頭,頭頂突然一暗。
猛地抬頭,只見數個巨大彩色圓球懸掛半空,圓球下發似乎吊著什麼。
還沒看清,視線就被一層白色粉末遮擋。
還不等她反應,數道水柱傾瀉而下,與這白色粉末融合。
「快保護小姐……」
周圍女兵瞬間圍在她身邊,將她死死護在**。
不少女兵將盾牌護在頭頂,如烏龜一般躲在盾牌下。
可是,四面八方的水流,順着盾牌、盔甲縫隙,透過衣襟,接觸到皮膚。
瞬間,烈火灼身,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整個人都迷迷糊糊。
閉眼前,這些女兵艱難出聲。
「小姐快走……」
李秀寧忍着劇痛,強撐着身體站起,看着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倒下。
閉着雙眼,不忍再看,滿臉絕望。
深知戰敗後女子的悲慘下場,她不能落入敵手。
為了名節,為了李家的榮辱,抽出斷裂的佩刀,顫巍巍想要自刎。
可佩刀還未抬起,整個人就歪倒在馬上。
「哐當~」
佩刀掉落在地。
暈死過去,眼角掛着不甘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