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笑呵呵的看着秦淵，他現在可是無事一身輕，這擔子他扛了將近兩百年了，可算是到頭了。
正當式還想說什麼的時候，突然一愣，扭頭看向小路盡頭。
「背後說人壞話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啊。」
一錦衣中年人從小路不急不緩的走來，到了亭子下撩起下擺邁步上了台階。
而這時候秦淵才後知後覺的扭頭看向這邊，空洞的眼神微微有了光亮。
中年人一身黑色錦衣，臉上一副和煦的笑容，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個頗有家資的富商形象。
「呃……皇……黃先生，你怎麼來了？」
式顯得有些緊張，磕磕巴巴的打了個招呼。
一旁地上的秦淵默默翻了個白眼，當他白痴啊？他要是不知道這中年人是誰那他可真就成了前世看的那些小說里的白痴主角了。
這是什麼地方？帝廟好不好？下了山進門就是皇帝的後宮，這個時候莫名其妙出來個人，嚇得你一個廟祝磕磕巴巴的，還黃先生……
黃你大爺啊！
但是看那位中年人也不反駁，笑眯眯呃坐下，秦淵也就只在心裏吐槽吐槽了。
畢竟這可是自己頂頭上司，人家玩一些幼稚的遊戲可以，但是你賤嗖嗖的挑明，那就是你缺心眼了。
而前世工作中缺心眼也就那麼地了，這個世界再缺心眼，那可真是會要小命的事啊。
於是秦淵儘可能不發出聲音的爬起來，默默走來，他去給兩人泡杯茶吧，讓他們聊的久一點。
一直微笑着的中年人在秦淵身影消失後，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看着面前蒼老的不成樣子的老人，眼裡滿是哀傷與憤怒。
「你……你讓朕說你什麼好？嗯！？朕多少年前就說過，朕會找到方法，讓你活下來，你為什麼不聽！！老師！！！」
中年人情緒異常激動，這也讓聲音逐漸變大，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呵呵呵……陛下，容臣再叫你一聲痴兒，禮不可廢，廟祝與皇位同生共死，這是武祖陛下定好的，不可改。」
式淡笑着緩緩搖了搖頭，輕聲勸慰着眼前這個男人。
砰！
聞言，中年人額頭青筋暴起，猛的拍了一下石桌站起身，隨着一掌下去，一道道裂痕遍布整個桌面。
「這又是何必呢，陛下，幹嘛拿桌子撒氣？這是當年師父他老人家親手打磨的石桌，你這讓我下去怎麼跟他老人家交代呀。」
式摸了摸桌面，有些痛惜的說道。
「到時候朕親自跟他道歉！行了吧！？」
皇帝虎目圓睜，怒氣沖沖的低喝道。
「陛下您又不冷靜了。」
式突然收斂笑容，抬頭看向皇帝，聲音平淡的開口，話語隱隱帶有訓斥的意味。
聞言皇帝眼睛一瞪，伸出手指着式嘴唇顫動半晌也沒說出一個字。
「吸……呼……」
皇帝深呼吸着，他的確是要冷靜，不然今天怕是得讓這老頭氣死在這。
「朕是皇帝！朕說的才算！朕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你聽見沒有！！你……你聽到沒有……」
皇帝雙手撐着石桌，探着身子死死盯着式，嘴裏的話從憤怒逐漸變為哀求，一雙眼睛也濕潤起來。
「正因為如此，臣才該死。」
式扭過頭，不敢看皇帝的眼睛，聲音有些顫抖，但是堅定。
「從武祖開始，每一代皇帝與廟祝都是亦師亦友的關係，這規矩也是為了武國好，畢竟……你這種想法在歷史上也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若是你真的有辦法，就留給那孩子吧，他既是深淵也是曙光，這一代也是最艱難的一代，沒有之一，一切從他們開始吧。」
聽到式的話，皇帝輕呼一口氣，收斂起情緒，幾乎轉瞬間又恢復到之前剛來的樣子，彷彿剛才那些都是幻覺。
「你就這麼相信他？」
皇帝緩緩坐下看着天邊詢問道。
「不相信，但是他希望更大而已。」
式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如實告知皇帝秦淵的情況。
「朕相信你的眼光，說來也巧了，下一任皇帝我也是剛剛選好。」
皇帝扭過頭看着老人，笑呵呵的說道。
「陛下，此事可萬萬開不得玩笑！」
式猛然扭頭看向皇帝，眼裡滿是不可置信，聲音冰冷嚴肅。
皇帝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扭過頭去繼續欣賞天邊的風景。
「李城！」
式噌的站起，甚至顧不得規矩，口中大喝皇帝的名字。
若是一般人，光這一條就足以讓九族就地謝恩了。
「老師，別急嘛，我還沒說我選的是誰呢？對不對？」
「唔……說起來，你這徒弟不大行啊，這麼久了連杯茶也不見。」
李城擺了擺手，示意式淡定一點，不過依舊沒忘了找秦淵的毛病，畢竟那一頭短髮就足以讓皺眉了。
式見皇帝李城不慌不忙的樣子，心裏更是猛然竄起一股邪火，恨不得下一秒就一巴掌拍死這個不着調的混蛋。
剛想開口斥責幾句，反正他也沒多久好活了。
更何況本身這事就是皇帝做的不對，但是察覺到有人過來，式立刻閉嘴。
結果就在這時，只見秦淵微微佝僂着腰小心翼翼的端着一個木質托盤，上面放着兩杯茶跟一個茶壺。
他這副樣子，更是讓本身就因為式突然放棄而看不上他的李城眉頭皺起。
而一旁的式看他這副樣子也是不忍直視扭過臉。
但是秦淵也是有苦難言啊，上輩子啥時候這麼伺候過人啊？這姿勢都讓他快難受死了。
但這是要給皇帝喝的茶啊，總不能像前世服務員一樣單手舉着大步流星的送過來吧？萬一治他個大不敬他找誰說理去？
思來想去，秦淵決定還是雙手平舉過肩，低頭含腰這麼送過來為好。
但是有一點秦淵忘了，朝代跟朝代之間禮儀的要求都不一定一樣，更何況兩個世界呢？
在武國，奴婢下人敬茶的要求是雙手用小臂托住托盤，離胸一拳遠，目光盯住地面，不可抬頭，托盤也不得有一絲的晃動。
而小輩敬茶，要單手托茶杯，龍行虎步走到長輩身前單膝跪下茶杯舉到與眼睛平齊，然後雙手舉杯，等長輩伸手過來拿，同樣不能晃動。
而且一定不要有茶壺，茶水被長輩喝凈或者茶水涼了想換熱的，會將茶杯斜插在杯口。
這個時候晚輩行禮取杯，換好後再敬上，不過就不用跪了，將茶杯輕輕放到長輩右手邊即可。
而平輩就沒那麼多要求了，通常是地位最低或者輩分稍低的人給其他人倒茶，比如弟弟給哥哥，下級給上級，不過除非是自家人，否則職位優先級在輩分之上。
如果是有下人送上茶的話，就雙手將茶杯推給對方，再伸手主動打開杯蓋。
所以說，不管從哪一條上論，秦淵敬茶的樣子都一點不沾邊。
而且他這奇形怪狀的敬茶姿勢，茶杯旁還有茶壺，這跟罵人沒什麼區別了。
畢竟在武國，只有想要侮辱對方的時候，才會用一些奇怪的姿態敬茶，比如單手舉杯手臂伸直，直接把茶杯懟在對方臉上。
式餘光看到李城臉色越來越黑，不禁輕咳幾聲，等李城看過來的時候，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式是知道秦淵的身份的，有這麼侮辱人的敬茶姿勢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是他也不想告訴李城這事，所以只能倚老賣老，阻止李城發火，不然就秦淵那小身板可扛不住皇帝怒火。
有未來廟祝的名頭在，李城倒也不會殺了秦淵，要殺秦淵只能是老廟祝出手，但是骨斷筋折肯定是免不了的。
畢竟不是誰都能在侮辱皇帝以後還能安然無恙的，可能會有這樣的人，但是秦淵肯定不在其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