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王千,穿過垂花門,轉進旁邊的一個小院。
一跨過廂房的門,便看見衛王爺坐在桌旁。
剛剛接親時兩人見過一面,此時再見衛王,身上的吉服都沒有換下,臉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擰着眉頭想着心事,連林深進來都沒有發覺。
林深趕忙上前行了個禮。
「岳父大人。」
「啊,賢婿來了啊,來,來,這裡坐。」
衛王被林深的招呼聲驚醒,這才發現林深已經來到了身邊,臉上立刻換上一副老狐狸般的笑容,起身招呼林深坐在自己的下首。
「賢婿啊,本王為你準備的這個宅子,你可還滿意?」
「來了。」
林深在心裏對自己說。
這叫什麼?這叫鋪墊。
先假模似樣的拉拉關係,套套近乎,再告訴你其實你跟郡主將會有個孩子。
就是,這孩子吧,他有點着急,沒有經過你那道手續。
岳父大人,你堂堂一個親王,還真拉的下臉啊!
不過對於林深來說,既然想端衛王府這碗軟飯,起碼在自己有能力做飯之前,還是得跟廚子開開心心的處着。
人家都低聲下氣主動來說了,咱就不能蹬鼻子上臉了。
更何況,孩子是無辜的,對吧。
「岳父大人,這個孩子···,這個宅~子~,我非常喜歡。」
好懸沒把心裏話說出來,林深趕忙改口,一字一頓,把字兒咬的死死的。
「多謝岳父大人。」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啊。」
衛王以為他說禿嚕了嘴,不以為意,依舊笑容可掬。
「雖說今日大喜的日子,但酒是穿腸毒藥,還是要少喝。」
「來,喝口茶潤潤喉嚨。」
一招手,門外候着的王千趕緊端過來兩盞茶,放在兩人的面前,衛王伸手端起一盞示意。
「賢婿······」
「岳父請。」
剛好林深覺得口渴,端起茶盞試了試水溫,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個底兒朝天,這才看向只是潤了潤喉嚨的衛王。
見他放下茶盞,衛王這才把臉色一正,語氣略有些凝重的說道。
「有些事情,早幾天就想告訴你,不過這些天府里來來往往的人和事太多,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來。但若是讓別人來告訴你,卻又顯得有些失禮,故而一直拖到了現在。」
「現在既已成了一家人,再瞞着你就有些不合適了。所以本王思來想去,還是趁這個空當來告訴你才好。」
「事情是有些對你不住, 不過形勢緊迫,卻也沒有別的辦法。無論如何,你都得幫本王、幫郡主先把眼前這一關過了,才能談後來之事。」
「所以,還望賢婿,你能體量啊!」
衛王語氣森森,說到後來,話語里竟然還帶了些殺氣騰騰的味道,讓林深禁不住有點頭皮發麻。
這是要如何?
要是自己不樂意,還準備拿刀逼着自己就範么?
王爺,你這他么乾的也忒不地道了吧!
雖說來的時候,林深已經打定主意帶這頂帽子了,可還是不能習慣被人按着頭把帽子戴上。
衛王說完後,房間內一時陷入沉寂。
衛王在等着林深表態,林深卻在想着怎麼才能表達不爽,卻又不至於把軟飯的碗砸了。
房間中已經掌上了燈。
燈火挑動,還不時爆出一兩朵燈花,讓兩個人的臉色都顯得忽明忽暗。
前院喜宴上喧鬧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傳來,更加映襯着房間中無聲的詭異。
「啪,啪。」
林深夾起茶盞上的蓋子,直接扣在了案上,清脆的聲音打破寧靜,也讓衛王嚇了一跳。
林深提起茶壺,又給兩個杯子續上了水,直接推了一杯過去。
「岳父大人,喝茶。」
「說實話,我心有怨氣,很是不甘。」
「夫妻本是一體。這麼大的事情,而且,還是能決定我要不要接受這場婚約的事情,您和郡主怎麼能瞞着我,不提前告知我呢?」
「當然,皇帝老子也會遇到難過的坎兒。迫於形勢,誰都有可能做出點上不得檯面的事情,這都可以理解。」
「所以,您和郡主的遭遇我十分同情,又加之郡主是我一直傾慕之人,不忍讓郡主······。」
「所以,雖然不甘,小婿我也認了。」
「只是,您或郡主要是能提前告知了我的話,咱們翁婿之間,不是也不至於這樣么。」
「賢婿,你······,你都猜到了啊?」
林深一番話讓衛王有些抵擋不住,炯炯的目光注視下,衛王白凈微胖的臉龐微微漲紅,雖然逞強的沒有低下頭,但卻悄悄的垂下了眼睛。
沒想到隨便撒了一下網,打上來的這個女婿,竟然如此的聰慧,連朝中的動向和本王的應對都能猜到,簡直就是諸葛再世啊。
不但聰慧,而且皮厚。
如此隱秘的事兒他猜到了,還能大義凜然的說什麼同情、傾慕,把攀附說的如此清新脫俗。
高了不敢說,這最起碼也是一個六部侍郎,三品高官的種子啊。
聽說他還是一個秀才?
要不,等此事過去,我和他若都還能活着,便把他好好培養培養,送入朝中,也能算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親女婿,總比哪些利益結來的關係靠譜的多。
「嗯,猜到了。」
林深直接倚在身後的椅子背兒上,翹起了二郎腿,端起茶杯來喝了兩口。
心理戰佔了上風,後面的事兒就好辦了。
「哎···,本王知道,這次確實是委屈賢婿你了,若非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衛王長嘆一聲,按住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負手在堂中踱了幾步,這才開口說話。
「不過有句話你說的不對,此事全都是本王一人的籌劃,明月全然不知。」
「將來你們小夫妻千萬不要因此生了嫌隙。」
林深正在美滋滋的喝茶,聽到衛王的話之後彷彿被人點了穴一樣愣在那裡。
他說什麼?
衛王剛才說了什麼?
這事兒郡主不知道?
開什麼玩笑。
她要是不知道,你肯定也不會知道,又怎麼可能想出這樣一個計策來誆騙我成婚?
不對,不對。
一定是什麼地方鬧了烏龍。
林深借喝茶掩住了臉色,眼珠子在眼眶裏面瘋狂轉個不停。
「郡主有孕這事兒,是因為前身身死之前的執念,所以我穿越過來之後,才沒怎麼懷疑。」
「而前身留下這道執念,是因為衛王府催婚催的太急。」
「所以,若真是有什麼別的原因,讓衛王不得不趕快把郡主嫁出去的話,那還真有可能郡主不知道。」
「不對,還是不對。」
「別的事兒可以瞞着郡主,可成婚這事兒,怎麼能瞞的住當事人?不用做準備了么。」
「何況,從定親到成親,中間僅僅只有三天!這麼緊張的時間,不讓郡主知道根本不可能。」
「而且剛才接親的時候,沒看到郡主有什麼異常啊。」
林深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好在衛王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踱着步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原本是準備三天之後,也就是郡主辦過回門禮,就讓人送你們出城,過了黃河,到洛陽城去躲一躲。」
「可剛剛得到的消息,順德府今天數次被金軍攻上城去,若非守軍和城中百姓用命,說不定今天就已破城。」
「順德之後、便是澶州。汲水雖不在金軍的進攻路線,卻也近在咫尺。」
「不能等了,你今晚就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出城,到洛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