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二十一年。
十一月。
永樂大帝朱棣剛剛結束對阿魯台的親征。
阿魯台被韃靼所敗，潰散而逃。
韃靼王子也先投降於大明。
大明部隊班師回朝。
京城，奉天門大殿內。（後改為太和門，永樂年，朱棣遷都北京，奉天殿也就是後來的太和殿無故失火，所以乾脆就在奉天門聽政。）
朱棣看着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的朱瞻基。
「你是愛權力吶，還是更愛美人呢？」
語氣雖然平淡，但是朱瞻基聽完後更是瑟瑟發抖。
「沒事，說出來，說出來爺爺成全你。」
朱棣說完，也不看朱瞻基，揮揮手。
「我給你時間，你好好考慮，滾下去吧。」
朱瞻基被朱棣嚇得回去後就是大病一場。
太子胖胖聽聞後也是直皺眉頭。
直言不行收拾行李，一家老小直接回金陵得了。
話說回朱棣，等朱瞻基走後。
伸手揉了揉眉心。
這些個皇子皇孫，一天天的就沒點正事。
不是勾心鬥角，就是變着法的讓他這個老頭子鬧心。
「哎，看了半天熱鬧，還不出來！」
見周圍依舊平靜，朱棣忍不住喝道。
「哎，我說老爺子，你這是何苦呢？」
只見一名身穿布衣的少年從幔帳後緩緩走出，語氣無奈的說道。
「哼！還真給你蒙對了！皇太孫喜歡的那個女子，就是靖難遺孤！」
朱棣沒好氣的冷哼一聲。
他這個好聖孫，真以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天衣無縫。
還敢假傳聖旨放了徐斌等人。
光這一條，就夠剝了他這一身的衣裳了！
「不是我說，靖難遺孤是誰造成的？還不是老爺子你？」
「放肆！再胡說八道，朕砍了你！」
朱棣一聽，頓時氣的吹鬍子瞪眼。
「好啦好啦，你這天天砍砍砍的，我不說就是了。」
少年無所謂的擺擺手。
少年名叫韓旭，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是從後世穿越而來的。
因為有雙穿門隨時可以走人的後手，所以本就對皇權沒啥概念的韓旭自然對朱棣這個永樂大帝沒那麼拘謹。
而朱棣見慣了周圍的阿諛奉承，這個突然出現自稱穿越者的韓旭，他身上這一股子有恃無恐的勁兒倒是很合他的胃口。
朱棣和韓旭也成了無話不談的忘年交。
因為別人不敢說的話，韓旭這小子是真敢說啊！
只不過這小子的嘴真的很煩人。
兩句說不到就懟的自己毫無顏面。
這砍頭兩個字自己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
韓旭走到朱棣身邊，自顧自的坐下，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
「又想親征了？」
韓旭拿起一顆葡萄準備丟進嘴裏，卻被朱棣一把抓住，扔進了自己的嘴中，還得意的望着韓旭。
韓旭啞然失笑，沒想到私底下老爺子還像個孩童似的。
「哎，你看出來了？」
朱棣悠悠嘆了口氣，剛剛搶過來的葡萄好像也沒那麼甜了。
酸澀的滋味在口腔中瀰漫。
也好似他自己的心情一樣。
「你前面剛誇完老二老三，現在又借那姑娘的身份打壓皇太孫，不就是明着告訴老二老三他們，你現在喜歡的是他倆，讓他們好好跟着你幹活唄。」
韓旭不置可否，這種伎倆朱棣這輩子使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關鍵那兩個憨憨還每次都能當真。
估計和年輕的朱棣一樣，能力值全點到武力上面了。
「哎，太子多病……」
「汝當勉之？」
「小王八蛋！你信不信朕真砍了你！」
被當面戳破，朱棣老臉一紅，這一招對付老二漢王可以說百試百靈。
「我說老爺子，你這話術也不知道變通變通，而且你有沒有想過，現在漢王這心思，其實就是你給捧起來的？」
韓旭擺擺手，心中對朱棣這種無限畫大餅的做法很是不屑。
漢王那個憨憨對大位有心思，完全就是這個坑兒的爹給作出來的。
這一句「世子多病，汝當勉之」都已經成了漢王心中的執念了。
「可這也是事實啊~太子體胖多病，多走兩步路都喘，你說，他拿什麼跟老二老三斗？」
朱棣嘆了一口氣，他心中如何不明白，但是怎麼辦呢？
外出打仗，老二老三的助力是肉眼可見的。
可以說，老二漢王才是朱棣心中的那個人選，奈何天公不作美，他是老二！
老大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是缺就缺在身體這一塊。
本想着不想同室操戈，讓漢王多出出力。
沒想到結局卻是這樣的。
朱棣也是心力憔悴。
「老爺子，不能不打嘛？」
看到朱棣勻了好一會氣後，韓旭關心道。
現在是永樂二十一年。
按照歷史軌跡，朱棣也就僅剩一年的壽命！
最終在最後一次親征的途中，死於回師途中榆木川！
對於這位永樂大帝，韓旭打心眼裡是敬佩的。
封狼居胥，數次親征。
可以說歷史上唯一一個以皇帝的身份做到的人。
但是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而已。
早已花白的頭髮和鬍鬚都在說明。
朱棣現在不是一個威臨天下的帝王，而是一個為了子孫後代，為了自己死後名聲而拚命的老頭。
這樣一位老者，讓韓旭想到了自己過世的爺爺。
也是同樣為了自己的子孫後代鞠躬盡瘁。
眼眶中微微一酸，韓旭打算勸朱棣放手，好好調理身體。
「哼，你不是來自未來嘛？難道你不知道這次北征的意義？」
朱棣沒好氣的指了指桌子上的信件。
「韃靼部雖然表面投降，但是暗地裡集結兵馬，意圖統一部落，這樣的大威脅在北面，我大明萬世基業如何能坐的安穩？」
「老子就是要讓這群狼崽子知道疼，知道怕！」
「就算……就算朕死了，那也要在死之前，撕下他們一大片血肉來！為我後世子孫謀得五十年和平來！」
「這件事不要說了，朕意已決！」
朱棣強硬的為這件事畫上了句號。
「是是是，您老絕對是這個！」
說著，韓旭對朱棣比起了一個大拇指。
「哼，這些天，你就這句話最中聽。」
「可是，你也知道，未來史書上記載的都有些什麼。」
「草原是他們的主場，就算有紅衣大炮的支持，但是天有不測風雲，我大明騎兵本就稀少。」
「再加上補給線太長，這場仗，老爺子，真的不好打啊！」
韓旭還是做着最後的努力。
但是朱棣搖了搖頭，抿着嘴唇，感受着已經乾枯發硬的鬍鬚。
卻是沒有再發一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