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驪妃宮,四周是黑暗陰沉的深宮高牆。
直到走到沒人的地方,周勃才腳下一軟,差點沒站住。
太子周佶帶人進驪妃宮的時候,那些禁軍士兵分明個個全副武裝,要不是他搶先發難,佔據了先機,當時哪怕有一絲一毫的機會,他相信太子都會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
任誰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心底都不會太過平靜。
而他雖然看起來似乎已經過了這一關,其實心底卻十分清楚,這只是個開始。
周佶不會善罷甘休。
只要他還活着,對其皇位有威脅一天,其便會窮盡一切手段要他的命。
驪妃的局,最多只能算僥倖。
整個楚國上下,真正能保全他的,實際上只有一個人,楚文帝!
深吸一口氣,周勃眼中光芒閃爍。
想透關隘,他便自然知道自己接下來最應該做的事是什麼,去皇帝寢宮。
前身不學無術,滿腦子只有荒淫殘暴之事。
雖然整日在皇宮內肆無忌憚,但對能保證他囂張資本的,皇帝的情況卻是知之甚少,而皇帝已經有半個月沒有上過早朝。
周勃必須要確認,皇帝還能活多久。
要是當真活不長了,那麼他的打算又是什麼,皇位,究竟傳給誰。
一路來到皇帝寢宮大殿之外,守門的小太監見到他這麼晚過來,臉上下意識的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漢王殿下,您怎麼來了?」
「本王有事求見陛下,快去稟報。」
周勃平日囂張跋扈慣了,又深得皇帝寵愛,兩個小太監哪兒敢說不,連忙點頭,其中一個轉身便進了殿內通報去了。
沒一會兒功夫,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監急匆匆的從裏面出來。
「哎喲,我的漢王爺誒,您今個兒怎麼這麼晚來呀,陛下剛歇下。」
「高公公,小王有要事向父皇稟報,還請公公通稟一聲,小王不勝感激。」
內務總管太監高昌,跟隨楚文帝數十年,當年楚文帝還是東宮太子的時候便隨侍左右,極得楚文帝信任。
兩世為人的周勃心裏十分清楚,在皇家當中,很多時候這些看起來只是奴才下人的太監才是時局變幻的關鍵。
所以他說話時,儘可能的讓自己的姿態顯得更低。
對於一個太監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當然是臉面!
果然,聽到周勃這話,高昌喜笑顏開道:「漢王爺您可折煞老奴了,老奴這就向陛下稟報,不過陛下見不見您,老奴可不敢保證。」
「有勞公公。」
周勃依舊恭恭敬敬的說道。
微微點頭,高昌這才轉身又進了殿內。
如此,好一會兒功夫他才再度出來,對周勃小聲說道:「漢王爺,陛下准您覲見了,不過陛下近日身子疲乏,您說話最好輕一些。」
「小王明白,多謝公公提點。」
這就是給予太監尊重的好處,他會及時回饋最重要的信息。
楚文帝身體確實不行了,恐怕撐不了多久,越是這種時候,誰能多見其兩面,便有莫大幫助。
隨即,在高昌引領下,周勃入得宮中。
一路來到了龍榻之前,床上的楚文帝已經坐了起來。
高昌小聲道:「陛下,漢王爺來了。」
「嗯,你退下吧。」
「諾。」
等到高昌退了出去,楚文帝低沉而不失威嚴的聲音才傳來道:「皇兒深夜求見,所謂何事呀?」
聞言周勃立刻跪了下去,道:「適才驪妃娘娘宮中有刺客潛入,兒臣僥倖將之抓獲,已交由皇兄處置,驪妃宮也已加派人手,不過兒臣擔心還有其餘逆賊餘黨潛伏,皇兄又忙於審訊刺客無暇脫身,是以前來叨擾父皇。」
「你說什麼,有刺客潛入驪妃宮?」
陡然,一股可怕的威壓猛的落在了周勃身上。
皇帝果然就是皇帝,那種與生俱來的威勢,哪怕是行將就木時,依舊不是凡人能夠抵抗得了的。
周勃強行按捺住內心的悸動,低頭道:「是,索性逆賊沒來得及行兇便被驪妃娘娘察覺,大喊將其震懾住,才沒有引發禍亂之事。」
來之前他就已經想好了如何彙報此事。
太子周勃掌東宮之權,楚文帝沒上朝的時候,他便可監國。
皇城內外禁軍皆在其統轄之內,相應的,皇宮的安全也就是周佶的責任,出了刺客,他自然難辭其咎。
果然,聽到周勃這話,楚文帝冷聲道:「太子呢?竟讓逆賊潛入後宮之中,他在做什麼?」
「啟稟陛下,皇兄已經第一時間趕到,並將刺客帶回去審訊去了。」
「哼,都潛入進來,由驪妃發現出聲他才察覺,還有什麼用?」
冷哼一聲,楚文帝此時似乎對太子周佶十分不滿,隨即又道:「行了,此事朕知道了,你也退下吧。」
「是,兒臣告退。」
沒有任何的遲疑,周勃立即起身告退。
他剛剛走出來,便聽見裏面楚文帝又將高昌叫了進去,沒一會兒人便跟着出來了。
故意站在門口沒走,等高昌出來。
周勃上前恭恭敬敬問道:「公公,父皇他無事吧?都怪小王,不該深夜因一點小事就來叨擾。」
「漢王爺哪裡的話,若不是您冒險前來稟報,刺客的事陛下還不知道呢。」
高昌說著,左右看了兩眼,然後才靠近周勃耳側道:「陛下龍顏大怒,讓老奴去宣太子殿下來見。」
「小王明白,多謝公公。」
高昌沒多說什麼,叫來了兩個小太監,帶着一路急匆匆往東宮方向去。
目光看着三人背影,周勃眼睛微微一眯。
現在他可以確認三件事,楚文帝對太子周佶確有不滿,但是否已經到了打算換掉他的地步還不能確定。
第二件事,那就是傳聞當中楚文帝對他這個漢王寵愛有加,以致僭越楚國祖制,甚至改立太子的事,只是個傳聞。
至少從他剛才見楚文帝,楚文帝對他的態度來看,不像是寵愛他到那種地步的樣子。
而第三件事,便是他可以確認,楚文帝確實身體非常不好,能撐多久是個未知數。
皇位爭奪誰笑到最後尤未可知,至少今晚上這眼藥,該夠太子周佶喝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