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第3章

第二章

應天城地處東南,過了四月中旬,見天的日頭就已經大了,過了五月,在太陽地兒站一會就給人曬得滿身流油。

正因為太熱,朱雄英攛掇着幾位小王爺,在御花園的水池子里捉魚玩兒,結果一腳踩空。

才八歲的孩子能有多高,當即就灌了個水飽,等人救上來的時候,小臉煞白,嘴裏還不住的往外吐着髒水。

着太醫看了,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先開了催吐安神的方子,期翼着慢慢的調養。

太醫也都盡心儘力了。

大明才開國不到幾十年,又是在洪武皇帝這樣的活爹手底下上班。

不存在、也不敢有後世那種太醫串聯,摸摸扣子是感冒,捏捏領口是上火這種事情。

可該用的法子也都用了,甚至有的太醫連民間傳的土辦法也都用上了。

可結果卻是臉色一日比一日差,到最後就剩一口氣兒,眼瞅着就不行了,一群國醫聖手全都麻了爪,束手無策。

這也怨不得太醫,一般落水之人,多半都是傷了肺部,這在後世的大醫院都是屬於疑難雜症。

再者,落水之人乃是皇孫,用藥多有謹慎。

以求穩為上策,力求調養為主,期望着身體免疫力強,能夠扛過來。

再加上本來年紀就小,是葯三分毒,萬一治好了落下什麼病根,是個死,治不好,也是個死。

一合計,算球,賭一把。

當然,效果很明顯,賭輸了。

哭着哭着,朱元璋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眼睛一瞪,看見跪在一旁,哆哆嗦嗦抖若篩糠的太醫們:

「你們這些千刀萬剮的庸醫,連咱大孫小小的風寒都醫不好,咱要你們有啥用…」

頓了頓,眼中殺意一閃,扭頭看向身後一個面色黝黑的漢子,說出了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毛驤,把這些混賬都給咱活埋嘍!」

「遵旨…」

毛驤拱了拱手。

他五短身材,其貌不揚,長着一張大眾臉,在人堆里絲毫不起眼。

但是能在朱元璋這種活閻王般的主子手底下幹活兒,還頗受信任,更是官運亨通,一般的人物是玩兒不轉的。

所以,毛驤也有着自己的為官之道和生存法則。

一是狠。

作為錦衣衛的首領,前年的胡惟庸案、空印案。

俱是他一手經辦,牽連數萬人,清算了數年不休。

再者,昭獄的刑罰大多便是此人發明的。

殘酷、殘忍,非常人所能及。

犯法之人往往受刑不過,每日夜晚,常常傳出非人般的慘叫,捱不住受刑死的人比比皆是。頗有小兒止哭的功效。

二是准。

朱元璋看誰不順眼,對誰不滿意,要對誰下手,最先反應過來的就是他。

朱元璋微微一示意,炮製物證,搜集人證,上朝彈劾,上門抄家,全家問斬,一套下來如行雲流水,乾脆得有種異樣的美感。

毛驤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擺擺手,示意後邊的人把這些太醫帶下去,可朱元璋略一思忖,又殘忍的一笑,接著說道:

「慢着,先把他們的女眷都給咱發到教坊司!」

嗯……還有!他們的兒子,孫子也全都給咱賜死嘍,咱也要他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兒孫死在自己前頭!」

說著,他冷冷的一笑,又重複道:

「咱也要他們嘗一嘗死了孫子的滋味兒!」

他是捧着要飯碗的出身,伴隨着刀光血影拿下了天下。

一輩子大風大浪見得多,一顆心早已經硬的像鐵石一樣,但是盛怒之下,已經顯得近乎殘忍。

…嗡….

跪在地上發抖的太醫腦子裡像是驚雷猛的炸響了一般,回了神,更是磕頭如搗蒜: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臣等實在是儘力了呀…」

一位叫呂懸壺的太醫,更是以頭搶地,跪行兩步,膝蓋重重的磕在金磚上,痛哭流涕道:

「陛下…陛下,臣死不足惜,可是臣的小孫兒才兩歲呀,求陛下饒他一命吧」

眼看朱元璋面無表情,不為所動,他又扭過頭去,衝著馬皇后和朱標的方向猛個勁兒的磕頭: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饒命啊,求娘娘、太子勸勸陛下收回成命吧」

一旁的朱標,眼睛紅紅的,但是心裏十分清楚。

葯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雄英的事兒,只能怪他命不好,不能算在這些太醫的頭上。

可是只要一想起來,朱雄英不僅僅是自己的嫡子,更是大明朝的儲君,就連已故太子妃常氏在世時,亦最是疼愛這個長子,他不由恨得牙痒痒。

「唉,等孤百年後,見到大妞兒,她問我雄英怎麼樣了,我該怎麼說呀」

大妞兒。就是朱雄英的母親,已故開平王常遇春的大姑娘,鄭國公常茂的親姐姐。

常遇春淮西劫道的出身,雖說殺人不眨眼,動輒屠城殺俘,但是極為迷信,專門綁了個算命的先生給掐的八字,說是五行缺水,就給取了帶水的名字。

雖說起名叫溪水,但是做事卻是風風火火、雷厲風行,提起來沒有一個不佩服的,連朱元璋也是讚不絕口。

她和朱標自小便定下婚約,最是要好,只是天不假年,死的早。

想起這些,一向以仁慈著稱的朱標,也不由的咬咬後槽牙,默默的轉過身去,對於太醫的求饒置若罔聞。

最後,還是馬皇后嘆了一口氣,狠狠的瞪了一眼身邊的朱標之後,對朱元璋說道:

「重八,治病的是他們,干他們家裡人什麼關係,再說,太醫這幾天忙裡忙外,也算盡了心了…」

瞟了一眼地上不住磕頭的太醫,她又說道:

至不濟也得給咱大孫積點陰德,你把這些人都殺了,咱大孫到了閻王殿上,能得了好去?」

朱元璋的聲音暴怒的像一頭獅子:

「他敢,咱非拆了他的閻王殿不可!」

可正在這時,誰也沒有注意到,本該毫無生氣的朱雄英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到渾身的酸痛,輕輕呼了一口氣,暗暗思忖道:

「還活着?萬幸,我的老天爺啊…房子和車還八成新吶!」

正在想着,只聽噌的一聲,眼前撞出來一身着杏黃袍,面上兩撇鬍鬚,顯得頗有富貴威儀的男子:

「英哥兒,你….這,你感覺怎麼樣了,太醫,太…」

「上一邊去!」,朱標話還沒說完,就被更不講道理,更粗魯的朱元璋給擠兌到了一邊,他嘿嘿一笑,說道:

「大孫,大孫,咱是你皇爺爺呀,你還有哪不舒服的呀,跟皇爺爺說…」

說著,扭頭撇了一眼還在跪着的太醫,虎目一瞪,喝到:「聾了?都死絕啦!啊?還不快來伺候着!」

「皇….」正要說話的朱雄英,嗡的一聲,腦子裡傳過去各種零碎雜亂的記憶,一時之間,頭疼的像是炸了一樣。乾脆眼睛一翻,又昏了過去。

留下殿里忙亂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