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在身後也是紅了眼眶,伸頭墊腳的直往床上瞅。
朱元璋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朱雄英的額頭。
看着床上躺着的命若懸絲,已經陷入昏迷的朱雄英,聲音不由的小了起來。
輕聲的呼喚道:
「大孫,大孫,咱來看你來啦,你可別嚇唬爺爺,啊!」
頓了頓,鼻子哼着點哭腔兒:
「來,睜開眼看看爺爺,你可得快點好起來,要不你讓咱可咋辦吶。」
「你看…你看爺爺頭髮都已經白了這麼多,可不敢嚇唬爺爺,啊…」
「等你好了呀,爺爺帶你買零嘴兒吃,鴨血湯,鍋貼餅子,糖葫蘆。」
「尤其那糖葫蘆哇,擱樹上剛擇下來的山楂讓糖皮子裹着,咬上一口呀,脆生生,甜滋滋,帶着點兒酸,好吃着哩….」
朱元璋給地主放牛的出身。
記得小時候看見地主劉德家的小兒子拿着一根糖葫蘆,咔哧咔哧的吃的香甜。
他暗地裡饞的吞了半斤的口水。
等到後來天下大定了,放牛娃也成了坐擁天下的朱皇帝,可是再看見路邊賣的糖葫蘆。
幾十歲的人了,也就沒了那個心思。
人嘛,小時候想得而不可得,等長大了,輕而易舉的,便可以滿足當年的願望,卻又沒有了當初的念想。
一旁的馬皇后也從來沒有見過朱元璋那麼傷心過,也不忍再過苛責,不由的轉過頭去。
朱元璋低聲細語的說著,可眼看着朱雄英胸口起伏越來越弱,呼出的氣息也近乎沒有,不禁悲從心來:嚎啕道:
「啊哈哈呀,咱的大孫吶,你咋那狠的心吶,這可讓咱咋活哇!…」
他嚎了一陣,又虎目圓睜的罵個不停:
「賊老天,奸賊啊,惡賊,有啥能耐都衝著咱使,衝著咱來,幹啥要作賤咱的大孫,咱苦命的大孫呦」…
偌大的坤寧宮,靜的像是掉一根針都能聽見似的,只有一個鬚髮露白的老漢又哭又罵,盡顯悲傷。
因為他的出身不好,一輩子雖然殺人無算,但對自己的家人,卻是出奇的好。
國朝的朱氏子孫,可以什麼活計都不幹,什麼差都不當,完全當豬養,俸祿就可以比當朝職位最高的官員多七倍有餘。
生得好,也是一門藝術。
尤其今兒個躺這兒的孩子還是他自己嫡親的孫子,是太子朱標的大兒子,朱元璋的心頭肉。
他少年時,淮西大旱,又起螞蚱,再起瘟疫。
元廷又不顧民情,強征百姓修河,結果…..
全家死絕,只剩下一個二哥把最後的一口稻米糧種留給了他,而後各奔東西。
可等他後來得了天下後,翻遍了天下,也沒找到二哥,想來在兵荒馬亂之際,早已變成了一堆冢中枯骨。
所以,他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強硬,如何殘暴,但尤更看重親情。
作為老朱家的當家人來說,他是合格的。
只是朱雄英現在還小,從小又沒了娘,當爹的朱標又整日的忙於國事,平日里偶有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