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看着朱元璋嘴上說著不敢當,但是臉上明明顯示一副你小子說的對,咱就是這麼個人!
緊接着老爺子口風一轉:
「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秦皇漢武咱是不敢比,咱是泥腿子,可泥腿子當了皇帝,那就得給全天下的泥腿子做主,自古以來,都是官員管着百姓,沒有百姓可以管官兒的規矩,可咱,就非這麼辦了。」
「咱准老百姓告官,那是因為官兒做久了,就不免會出些混賬虐待百姓、欺君誤國.
官員爛一點,天下就要爛一片,到這個時候,咱不給做主,誰給?
指望你這爹?嘿,當了幾年太子,就忘了自己啥出身?凈顧着給那些遭了瘟的說話!」
朱雄英看了眼滿臉尷尬的朱標,心裏有些腹議。
他這個爹哪有人家說的那麼仁義厚道,心也黑着呢!
不過以大明現在的情況來看,二代皇帝確實需要一個仁德的人設,不過仁德可壓不住桀驁不馴的開國武將。
空印案和胡惟庸案不就是他辦的嗎?
一些跟太子尿不到一個壺裡的官員武將都被打成了胡黨,藉著老爺子廢除宰相,加強集權的大風,在朝中與太子不甚親近,跟藩王往來過從甚密的勛貴大臣,都給賞了個墳頭。
怪不得,二叔朱塽,三叔朱棡,就連雄才大略,桀驁不馴的四叔朱棣,在他爹活着的時候,都不敢對太子的位置有絲毫的覬覦。
不過朱雄英也知道。
老爺子對他還是非常滿意的,滿朝文官愛戴,武將敬服,就連手握重兵的藩王,在朱標面前也跟個乖寶寶似的。
更為難得的是,他對於幾個弟弟是發自肺腑的愛護,絲毫沒有嫉賢妒能。
對於做父親的來講,不管如何殘暴,殺人如麻,但是也絕對不希望看到兒子們為了大位鬧得刀光血影,兄弟鬩牆。
想到這裡,朱雄英搖着朱元璋的手臂撒嬌道:
「哎呀,皇爺爺,父親也是為了您的名聲着想嘛!」
誰知道這句話更是火上澆油,朱元璋又冷笑一聲:
「呵,咱用得着他狗拿耗子?他是咱爹?…」
朱雄英聽得目瞪口呆,朱元璋卻收不住話頭,仍舊瞪着眼罵個不停。
最後還是朱標實在吃不住了。
朱雄英從小受老爺子馬皇后的溺愛,無法無天慣了,所以他一直扮演嚴父的狀態,可再依着老爺子罵下去….
孤大小也是個太子!以後還有什麼威嚴管教兒子。
可是也不能生硬的打斷老爺子的話…..挨罵總比挨揍強。
他暗暗叫苦,突然靈機一動,趕忙向朱雄英出聲道:
「雄英,剛才你皇爺爺問你的話你還沒說完吧?君前奏對豈有半就之理?還不接着跟你皇爺爺奏報?」
說完,還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朱雄英,威脅之意盡顯,大有你不趕緊岔開話題,我出去就把你胖揍一頓的意思。
這一招果然有效,老爺子趕忙說道:
「對,大孫,你接著說,你都咋想的,跟咱說說!」
朱雄英一時呆住了:耶?老爺子思維這麼跳躍的嗎?趕緊整理了下思緒:
「呃,皇爺爺,孫兒記得,漢書有雲,漢宣帝劉病已教導太子有言:『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
「孫兒深以為然,自秦商鞅變法以來,我中華便以法治為馭民之策,治國之本」
雖之後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但以我中華國情來着眼,從來都是外儒內法,儒皮法骨,針對不同的時局,有時重教化,有時重刑律。」
「歷朝歷代,概莫能外」
「孫兒沒有不尊聖人的意思,但孫兒以為,所謂半部論語治天下,實乃謬論,不過是那些儒生為了自己當官的利益,強辭罷了。」
聖人典章自然是好的,教導做人的道理,為官的操守,引人向善,可時局不同,國情不同,孫兒身為皇儲,將來…呃…如若照搬治國,恐怕…呃…恐….呃」
「孫兒拙見,請皇爺爺斧正」
朱元璋嘴上不說什麼,可是眉眼中的欣慰是掩蓋不住的,連在一旁竭力保持嚴父的朱標也是滿臉讚許。
最後連馬皇后都誇獎道:
「大孫就是聰明,小小年紀就能說出這樣的道理…」
說完又扭頭看向朱元璋:
「重八,吃飯吧,耽擱了這麼長時候,再不吃粥就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