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卻見吳子俊已是滿面獰笑,「好!很好!王修王公子,你很好……」
「剛才的事,算我認栽!但放心,這筆賬,我吳子俊必十倍討回來!」
話鋒一轉,「可我聽說,王公子今日來這中秋詩會,是來賣詩的?」
「還美其名曰,只要花點銀子,從你這裡買上一首,保證在今日的詩會上,一舉奪魁驚艷四座?」
狀若癲狂,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來了,「哈哈,快笑死本公子了……」
「諸位,都瞧瞧,瞧瞧,這王修王公子說,他居然會寫詩……」
「一個大字不識的憨子,他居然說自己會寫詩,還絕對是要韻律有韻律的絕世佳作!」
只是笑着笑着,似乎扯動了臉上的傷,痛得一陣齜牙咧嘴,額頭冒冷汗。
緊跟着,倒是不笑了,「喲,沒想到王公子,還有這麼風趣的一面吶……」
「怎麼?剛才本公子誇你兩句文采斐然才高八斗,你還真信了,覺得自己可以了?」
「一個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傻子,你知道什麼叫詩嗎?」
當下,眼裡卻是閃過一道奸詐,聲音陡然抬高,大聲嚷嚷,「諸位,剛才也都聽見了,這王公子是來賣詩的!」
「諸位做個見證,本公子也不買詩!但是今日,也別講究什麼立意的巧妙與文采了,只要他王修,能寫出一首完整的詩……」
「只要符合韻律,語句通順,本公子願出五百兩銀子……哦不,也別說我吳子俊欺負一個憨子,一千兩!」
「至於題材,只要符合今日中秋詩會的要求,皎月、思鄉之情、中秋佳節,或者仲秋美景,皆可!」
望向王修,「可今日,你要是作不出詩來,你王修必須在本公子褲襠下鑽上三圈,然後再繞着這臨州詩館,學狗叫爬上三圈!」
「不知王公子,你敢還是不敢,賭上這一場?」
這樣的賭注,實在已惡毒至極!
要知道,這大康的百姓,最重骨氣與名聲。可要是真大庭廣眾之下,鑽了人家褲襠,還學了狗叫,別說自己,子孫後代都抬不起頭來的啊!
事已至此,他吳子俊哪還顧得了什麼文人風範,已經算是瘋狗亂咬人!
畢竟剛才,當著這麼多文人才子的面,被一個憨子暴打一頓,還拿對方沒辦法,已是顏面掃盡。
可要是不找回場子來,在臨州這一畝三分地,那也就別混了!
一時間,偌大的大堂,一下子安靜下來,氣氛有些劍拔弩張起來。
沒人會料到,事情會鬧到這一步。就連剛才不少跟着瞎起鬨看熱鬧的才子,也幾分於心不忍。
可又礙於吳子俊的身份家世,沒人敢上前勸阻。
就連景隆帝,目光緊緊盯着吳子俊,面色也有些陰沉下來。
眼見王修不說話,吳子俊繼續激將,「怎麼?王公子這是怕了?」
沒想到,王修卻也不惱羞成怒,眼珠子骨碌一轉,「只是不知,如果小爺我寫得多呢?」
吳子俊不屑一笑,「自然是寫幾首詩,便幾千兩銀子。你要能寫出五十首,自然便是五萬兩!」
「怎麼?這麼多人作證,還怕本公子賴賬不成?」
沒想到,王修卻也不生氣,反倒一下子樂了。
笑得那叫一個燦爛,「你倒是早說啊!你早說這個,不就不用挨這頓打了嗎?」
一聲輕啐,「搞了半天,原來肥羊在這裡!」
當下,大步便朝前方走去。
這詩館大堂正前方**,搭建着一座四四方方的高台,高台上一面巨大屏風上,平整地掛着一塊八尺見方的雪白綢布。
這是每次品詩會,現場都會評選出三五首出類拔萃的詩作,抄錄在這綢布上,以供所有學子觀摩拜讀。
可接下來的情形,卻再次那樣始料不及,讓在場所有人徹底懵了!
只見眨眼間,王修便已到了那高台之上。
抄起旁邊桌案上一支毛筆,大手一揮……
「花間一壺酒……」
眾人目光注視下,動作如行雲流水,片刻間,那巨大綢布上,赫然已是洋洋洒洒一首詩。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寂靜!頃刻,偌大的詩館大堂,再次化作一片死寂!
所有人直愣愣望着那綢布上,硬是呆若木雞,再發不出一絲聲音。
在場的,可都是自幼飽讀詩書的才子文人,如何看不出,眼前赫然已是一首足以千古流傳的絕世佳作?
或許立意不算新穎,那字裡行間的意境,那文思的巧妙,包括每一個用詞,那可都堪稱華麗無懈可擊啊!
以月下獨飲的孤獨起勢,卻峰迴路轉以與天上皎月「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收筆,真可謂鬼斧神工啊!
吳子俊更是嘴巴張得老大,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就連人群中的景隆帝,又何嘗不是一臉見鬼的表情?
半晌,才扭頭望向身後張abc,「你居然告訴朕,這是個大字不識的憨子?你看朕像不像憨子?」
不知多久,人群中,也不知是誰,一聲驚呼,總算打破寂靜!
「好詩!好詩啊!」
頃刻間,場面一下子沸騰起來。
「好一句『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不對!不對!在下覺得,最妙不可言的,還是那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哎,剛才他也來問過我,要不要買詩。早知道……哎,我悔啊!」
「絕了!真的絕了!這似乎比上個月,那位神出鬼沒的趙太白,那首竹外桃花三兩枝,還要更勝一籌啊!」
然而,任憑台下才子們的尖叫聲、爭論聲、喝彩聲,震耳欲聾已亂作一團,高台之上,王修卻根本動作不停。
第二首詩已躍然綢布上……
「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遙望洞庭山水翠,白銀盤裡一青螺。」
揮揮洒洒,第三首緊隨其後……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不到一炷香功夫,那巨大的綢布上,已經寫滿了詩作,赫然達五首之多。
緊跟着,卻見那王修,顧不得協商一口氣,只一聲大喝,「換綢布!」
當下便有詩館的下人,將那綢布摘下,重新掛上一塊新的!
然後,第六首,第七首……